她不过是不赞成他剥削压迫,可他的理解是,没有剥削压迫,一个君主的最高权力就体现不出来,也会让心怀不轨之人得以发展自己的势力。
然而唯独这最后一个问题问出口时,他看她神色,竟然是万分确定的,她凭什么就如此确定?
没有一个人是希望自己的国家不长久的,倘若她不是秦人,那她则不该出现在宫里,若是,理应心口如一的盼望秦国延续万代,
可在她眼里,他看不见这点。
“奴婢说又不是在大王手中灭的,您着什么急!”宣瑾也不想忍耐了,干脆说出来一了百了,让他杀自己也有个理由。
嬴政:!!!
宣瑾直视着他的震惊,或许方才寂静的每一分每一秒里,嬴政的脑子里已经过了无数种回答,但他绝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简直……”
“胡言乱语?”宣瑾挑眉,“这个词语您已经说了很多遍了。”随即将身子彻底挺直,她再也不想卑躬屈膝了,以一种上位者的目光看他。
“大王,不是所有真话都是顺耳的,您偏要问,奴婢无奈只能回答,可答了您又生气,不答您也不高兴,奴婢真是左右为难,敢问世间哪有这种道理?”
“奴婢出身低微,用奴婢的视角去看,日子就是没有盼头的,交不完的税、干不完的活、睡不够的觉、吃不饱的饭,这些加在一起,快把人压死了,谁生来就是做奴的命?谁又甘心被欺凌,奴婢想大王也不会甘心吧?”她漠视着他。
试问哪个穿越者能一日之内死五次的?眼看着月亮高悬,她还没有完成任务,这次的玩梗计划约莫也要败北。
退一步是死,不退也是死,系统这是为她准备了个死胡同,她怎么选?不疯已经算心理素质好了。
而且就嬴政这心理接受能力,简直不堪一击,年轻时被别人欺辱,觉得得到了权力就可以肆意妄为,用自己的方法驱使别人为自己服务,老年时觉得自己没活够,渴望长生不老,临终下诏书,觉得扶苏能回来继承。
不是她就想问了,是谁给他的自信让他觉着自己死了以后还有人心甘情愿听从他?这不纯自恋吗。
“放肆!你怎敢和寡人这么说话!你有几条命够杀的?”他最厌恶的就是别人提起他的过往,那是一段一想到就令他后怕的曾经。
“大王,您就说奴婢说得对不对吧?”她知道嬴政已经在破防的边缘了,但还是语气极为淡定地问他。
“寡人怎能与他人相提并论?”他乃一国之君,万人之主,大权在握,合该比那些人高贵!
“为何不能?您难道不是人?对,人的阶级可能永远都不平等,但生命是平等的啊,人都会死,这点就很公平,难道大王您能选择死在一个没人死的时间吗?”搞特殊?也是众多皇帝的弊病,可惜没人最后能如愿长生。
“你……你!”
“大王不必动怒,实话说了吧,奴婢通晓未来,所说皆会成真,您不妨拭目以待?”尽管现在求死的想法大于求生,但她在这种极度冷静的心态下,看出一点生机来。
要是再重来一次,刚才嬴政所问的问题她还需要回答,她已经累了,不想再答了,连续五次死亡,就算她心理上吃得消,身体上也吃不消啊,她需要休息!所以这次,她得活。
嬴政为她提供了一个契机,既然他这么多问题,那她就顺势回答,反正她是从现代来的,未来会发生什么,没人比她更加了解。
虽然她了解的不多。
人甚至不能共情之前的自己,像嬴政这样晚期信神的人,早期肯定是有点苗头的,她好歹也了解过历史,做个假神仙先保住自己的命,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她怎么早没想到这点!
嬴政内心的火已经蹿得老高,直到听见她说的那句话,终于再也不可遏,“谎话连篇……”
“大王,我们不妨打个赌吧,我赌几个月后水渠修好,会使雨量稀少,土地贫瘠的关中,变得富庶甲天下,促使秦国更加强大,您愿意一赌吗?”
嬴政稍作思考,对于国事,他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而且她说自己通晓未来,这点就很吸引他,他很想知道自己未来会发生什么,比起思考这是个谎话,他更愿意去相信。
嬴政:“韩国会有这么好心?”他自见到那几个韩国之人,便一直觉着对方另有所图。
“当然没有,他们想以此消耗秦国的人力和财力,使秦国无法东征,但此举却适得其反,大王不妨等上一等?”宣瑾知道嬴政在意这个,故而此刻他的杀心应该锐减才是。
“奴婢敢承诺方才所说的一切,那么大王呢?若真如奴婢所说,您敢承诺留奴婢一命吗?”她那双锋利的眼睛视奸着他,与他那暗藏汹涌的眼神做着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