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寒……仙尊。”
“为什么......”蓝玉斋的双手颤抖地捂住脸,它们似乎也因为血液里重新流淌进了憎恶而不堪重负,“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
“拥有这些记忆的你才是完整的你,”清寒仙尊向他伸出手,“起来吧,如今你才能做出决定。”
蓝玉斋没有去拉住他的手,也没有站起来。
“我也想学写字。”
“没有,我什么也不想要。”
“可那是上天给我的人生吧,我真的可以随便忘掉吗。”
“我喜欢你,你真可爱。”
“我的妈妈是怎么样的人呢......”
“我们不能相爱吗。”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死。”
“把小狗给我。”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所有人都不饿呢。”
......
“你还想要想起来吗。”
“如果你觉得不是,那就不是。”
“这是人间。”
......
“不......这不是我......”蓝玉斋喃喃自语道,“这不是我......”
然而他又全都记得,那种感觉和所有苦楚一样真实,一样明亮地刻在自己的骨头上。
所有的单纯的喜悦和悲伤,所有令人肉麻又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善良,都无比真实,这是他灵魂的本来样貌。
“不要......我不要杀人,我不要......”
乌黑的身躯被长剑反复斩断,他不知疲惫的身躯重复着杀戮的动作,直至心灵力竭声嘶。
他再一次做出了选择,为了自己活下去,他能做出认知中最恶的行为,这也是他灵魂的本来样貌。
“没用的……”他把脸埋在手心,“没用的……”
“至善是你的本心,是生存使你卑躬屈膝,在如此人间,没有灵魂可得安眠。”
清寒仙尊的语气像没有波澜的流水。
“若恶可得一世枷锁,便不是恶。
如果在意已犯下的罪行,便去将它们赎偿。
重要的,唯有选择。”
他向蓝玉斋伸出的手毫不动摇。
“我来为你的罪恶套上枷锁,引你去清偿业障。”
蓝玉斋把手放下,睁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见了那只白玉般的手。
“不,我……”
“想学!”
“都多大了,怎么还看不清自己。”
“想一直和你一起看星星,和你喝酒。”
“进了合欢宗的门,这辈子也出不去了,你和那些正人君子唯一的交集,就是爬上他们的床,成为他们的污点。”
“我想和你相爱。”
“是你自己贪心不足蛇吞象,你自己害了自己,怪不得别人,你这辈子只能和为师一起烂在合欢宗里了。”
“重要的,唯有选择。”
蓝玉斋缓慢地伸出手,他全身都在颤抖,视线之中只有自己的手还清晰,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上面的一滴泪水,晃啊晃啊,哒地落在地上。
“我……叫蓝玉,镜花宫剑修。”
他停住了,猛地蜷起手指。
重要的唯有选择吗?
世间的事从未如此轻易过,他的选择无足轻重,属于蓝玉斋的道路,只有一条。
“不,”他听见自己说,“我要回合欢宗。”
一声轻微的叹息回答了这个选择,没有被握住的手轻轻拂过鬓发,传来极细微的安抚。
清寒仙尊消失了,转瞬间,只剩下自己站在天枝的山门前,伸出手,抓住了暮尘歌的衣襟。
一个巴掌把蓝玉斋的脸打向一边,他不痛也不痒,这个巴掌里带着的怒气全被容纳进七十年来未曾离开的怀抱中,它带着的感情勒得他生疼。
“你他妈可真有出息,渡个雷劫能把命牌渡碎了!”
蓝玉斋没有抓住清寒仙尊的那只手,试探地放上了暮尘歌的后背上。
“师尊......”
天地与魂灵都落了下来,一切都归于宁静。
这是对的,师尊,我们才是一样的人”。
我们一定是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