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个女怒道:“你既是那小贼跟别的女人生下的孽种,与我就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你我就拼个你死我活!”她一面叫嚣一面张口喷出一股法力,朝陈七直冲过去。
陈七身子一跳,纵高数丈,那高个女的神通便落了空,从他脚下掠过,砰的一声,将后面一只大水缸打得稀烂,清水哗啦啦流了满地。
这一击幸好是打在了水缸之上,若是打在人身,非当场经断骨折不可。陈七方才与她相斗,并未出全力,眼下见她不停的咄咄逼人,有点生气,不悦道:“我不想与你为敌,所以才一直容让三分,你要是再不住手,我可也不客气了!”
那高个女双手又开始蓄力,斥道:“你尽管放马过来!”
她正要施展神通,廊下忽然有人喝道:“住手!”正是风旻的声音。
一听到他开口,那高个女便愣在当地,手上法力也不自觉的散了,双眼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风旻的方向,却未说话。
陈七道:“护使,这个女贼说她要来你家里杀人,被我撞见了。”
风旻提起一只灯笼,走到二人跟前,先是向陈七打量了一会儿,问道:“你没伤到哪里吧?”
陈七摇摇头:“我没事。”
风旻嗯了一声,这才望向那高个女子,将灯笼举到她眼前,问道:“不知道风某什么地方得罪了姑娘,竟让你夤夜光临寒舍?”
其实以他的修为,只消开起法眼,即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也能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但他却偏喜欢装模作样。
那高个女脸上黑布蒙住了口鼻,一双亮晶晶水汪汪的明眸却露在外面。她痴痴的凝视着风旻,忽然流下泪来,呜咽道:“你,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是不是分别太久,你已经将往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风旻听了她说话的口音,双目圆睁,手里的灯笼啪嗒一声掉在脚边,颤声道:“你,你是白衣?”
陈七将灯笼捡起来,忍不住插口说道:“护使,你眼花了。她穿的是黑衣,不是白衣。”
岂知那高个女却点点头,说道:“不错,我就是白衣,想不到你居然还记得我。”说着拉下了蒙在脸上的布条,露出一张清秀绝俗的脸。
风旻嘴角牵动,慢慢露出笑容:“果真是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原来这女子是他从前的一个相好,姓浣,叫浣白衣。多年前二人萍水邂逅,有过一段露水情缘。二人本想厮守终身,但后来发生一系列变故,以致二人不得不分道扬镳。虽然分别时久,但浣白衣与燕衔春一样,对风旻也是相思难忘,爱恨交织,离开故乡在修界各处搜寻风旻的下落,数日前听到几名酒千樽贺寿的同道中人说起见过风旻,多番打听之下,查到了香兰居,又听说无拘派的凤倾心一直跟在风旻身旁形影不离。她如何能够忍受自己心上人身边有旁的女人随侍?便与师结伴姐夤夜来此,为的便是杀害凤倾心。
陈七先前看到的那个矮个姑娘便是她师姐了,叫浣紫裳。二人来到庄子中时,本想直接找到凤倾心联手诛杀,但这庄中给风旻布下过迷阵,她二人一来便晕头转向,找不着东南西北,迷失在阵中。
浣白衣冷冷的道:“怎么了?你不欢迎我?怕我打搅了你的好事是不是?”
风旻道:“哪有,你那么远来看我,我只会心疼你,怜惜你,怎么会不欢迎?相反的,我欢迎至极。”
浣白衣神色却仍冷冰冰的,嗔道:“既然欢迎,而你又人在昆胥,为什么不去看我?却在这里造了个小窝来金屋藏娇?”
风旻叹道:“我初到那几天,本来是想去找你叙旧,可是后来发生了一连串事情。封天祖母大闹七绝岛,我后来又被人打伤,到现在都没好,这才一拖再拖。”
浣白衣一惊,忙问:“你,你受伤了吗?伤到了哪里,给我瞧瞧。”
风旻笑道:“你,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浣白衣呸了一声,红着脸道:“谁担心你了,我巴不得你这没良心的死得越早越好,这样我也就彻底死心,不会再对你日思夜想了。”
风旻执起她手,按在自己胸前,笑道:“那你一掌将我打死好了。”
浣白衣冷笑道:“你明知我修为远不及你高深,杀不了你,所以你才有恃无恐,故意说这种话来羞辱我吗?”
风旻道:“我收起法力,绝不抵抗,这条命任凭你怎么处置都行。”
浣白衣一怔,问道:“为什么?”
风旻道:“只要能让你无忧无虑,高高兴兴的,我死而无怨。”
浣白衣玉颜生红,轻轻呸了一声,喜道:“你这张嘴还是和从前一样,专会花言巧语的哄我开心。”
风旻道将她搂入怀里,柔声道:“我可没哄你,刚才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浣白衣任由他将自己抱着,竟不挣扎,嗯道:“你对别的姑娘也是这么说的吧。”
风旻摇摇头,道:“不,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一旁的陈七望着他二人在那里搂搂抱抱,总想提醒一下旁边还有人,但又怕破坏了人家的好事容易惹人嫌弃,反正既然他二人是故交,自己也就不必再多事了,正要回去睡觉,但刚转过身便想起一件要紧大事,急忙转回,叫道:“护使,大事不好!”
风旻闻言一惊,连忙放开浣白衣,回头问道:“什么事?”
陈七道:“还有一个人,和这位白衣姐姐一同来的,这会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方才同我说,她们来香兰居是要杀人害命,你不担心燕姐姐和凤姐姐的安危吗?”
风旻一愣,随即望向浣白衣:“你还带了朋友来吗?”
浣白衣脸色一沉:“是我师姐。”
风旻惊道:“紫裳也来了!”
浣白衣指着陈七,冷冷的道:“你别管师姐来没来。你先告诉我,他是你儿子吧,你和哪个贱人生的?你成亲了吗?还有,这里除了凤倾心,你还藏了谁?”
风旻听得目瞪口呆,失笑道:“这位小朋友只是客人,什么时候变成我儿子了?我也没有金屋藏娇,只是有个朋友从封澜域过来看我而已。”
浣白衣狐疑道:“你说的是真的?”
风旻举起手指,无奈道:“我风旻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叫我不得好死。”
浣白衣道:“好吧,我姑且信你一回。”
风旻问道:“你告诉我,你和紫裳到这里究竟是来找我的呢,还是真的想对倾心不利?”
浣白衣哼了一声,道:“当然是先来看你,看完了再去将凤倾心杀了。”
风旻大吃一惊,叫道:“你与倾心无冤无仇,为何要对她下手?”
浣白衣冷笑道:“她霸占了我最喜欢的人,我焉能放过?不光是我,师姐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与我一起过来。”
风旻连连跺脚,满面苦恼:“真是胡闹!”说着转身就往凤倾心居住的地方奔去。浣白衣也提起裙摆跟上。陈七想看热闹,也紧随其后。
三人来到凤倾心的房前,风旻将门重重一拍,喊道:“倾心,你怎样了!”
里面传出凤倾心的声音:“是谁在外面大吵大闹的,不让人睡觉了吗?”
听到她开口说话,风旻松了口气。浣白衣却大失所望,寻思自己将风旻拖了这么久,师姐竟还没找到这里。
只听凤旻道:“是我,庄中来了刺客,我担心你遇险,没事就好。”
凤倾心在屋中说道:“什么此刻敢到你家里来撒野?”
风旻道:“无妨,你没事就好。我这就去将她揪出来,你先睡。”
凤倾心却大声喊道:“等等,你别走,我一个人害怕,我要你进来陪我。”
风旻道:“不行,不能让那个刺客在庄子里胡作非为,我会在你房间外面布置结界,就算那此刻找到也进不去,你不用怕,安心睡吧。”说着双手掐诀,铸起一道防护屏障,将整个房间包裹在内。别说什么刺客,就是苍蝇也飞不进去一只。
做完这一切,风旻才转身前往燕衔春的住处。浣白衣亦步亦趋跟在后头,不断发出冷笑:“你倒是对这凤倾心宝贝得紧。”
风旻叹道:“我也是替紫裳考虑,凤倾心是无拘派的高徒,鼍龙女向来护短,倘若紫裳伤了她,给鼍龙女知道了,她一定会杀你二人为倾心报仇。”
浣白衣冷哼道:“那我可真是得替师姐好好谢谢你的深谋远虑了。可你身为丹宗护使,又是修界顶尖的人物,凭你的身份修为,随便替我们遮掩一下,那鼍龙女又能拿我们如何?”
风旻肃然道:“这是仗势欺人。我风旻行走修界,除了对付堕修之外,从不会恃强凌弱。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那么我也就不是风旻了。”
听了他这几句话,浣白衣不由得一怔,想起初见他时,他也是如今这般光明磊落,恍惚之间,似乎回到了过去那段美妙时光。
风旻却脚步不停,很快便来到燕衔春的住处,只见窗中点着蜡烛,纸上隐隐绰绰现出房中人的影子,风旻敲了敲门,问道:“衔春,你还没睡吗?”
燕衔春在里面道:“本来是想睡的,可是突然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扰了本姑娘的好梦,你说怎生处置才好?”
风旻大惊,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燕衔春道:“你自己进来看吧。”
风旻便推门而入,陈七也跟着走了进去。
只见屋子里翻箱倒柜,花瓶摆件落了一地。燕衔春却好整以暇的坐在桌前,手里端着一只茶杯。她脚边躺着一人,正是陈七先前见过的那个,与浣白衣会面的矮个黑衣人蒙面女子。只不过此刻她蒙面的布条已给燕衔春扯落,露出一副狰狞嚣张中又透着几分疲惫的容颜,恶狠狠的将燕衔春瞪着,一见风旻进来,满眼的凶狠嫉妒顿时化作千万柔情,似要落下泪来。
风旻见了她,眸中也有顾惜之情一闪而过,喊了一声:“紫裳!”连忙解开她身上的束缚,将她从地上扶起。
燕衔春见了这一幕,顿时脸色一沉,大声道:“你去扶她干什么,怎么不过来关心关心我有没有受伤?”
她听风旻竟喊出对方的名字,又见他和浣紫裳四目相对时,二人脸上眉目传情的模样,立刻恍然,发出了尖叫:“她……难不成,你认识她!”
风旻点了点头,却没看她,双目只是痴痴凝望着浣紫裳,哑声道:“好久不见,你,你竟变得这么憔悴了……”
浣紫裳眼含泪水,听他这么说,连忙双手捂脸,颤声道:“我,我变丑了吗……”
风旻忙道:“没有,你依旧貌美,只是我看得出来,你这几年一定过得很累。”
浣紫裳道:“我这几年东奔西跑,风餐露宿,到处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