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长空自得了止危传授金身不灭大法之后,当即就取了一块黄金,辅以天材地宝,亲手雕刻了三具金身,从昆胥国一路回归,他便用上品源石一直蕴养,距今已有月余。
长空道:“元神还不出鞘,更待何时?”
杨巅峰这时已明白了他的意思,想到自己复生在即,满腔激动,当下施法将元神从顾明之体内抽出,飘在半空,不待长空吩咐,便要一头往金身里扎去。
长空忙道:“你急什么,为师的话还没有说完。”
杨巅峰动作一顿,急道:“我的师父大人,有什么话不能等我先康复了再说吗?”
长空冷冷的道:“我要说的话便是与你的康复有关,你到底要不要听?若是不想听,那么我可以不说。”
杨巅峰对自己师父的古怪脾气当然了如指掌,他既特意阻止自己,必有深意,便站定脚步,问道:“师父有话请讲,弟子洗耳恭听。”
长空笑道:“这就对了。这金身不灭大法光有金身还不够,要想死而复生,还必须配以这门神通的心法秘诀才行。秘诀金身缺一不可。你若没有练成心法,就莽莽撞撞的冲上去,很可能有去无回,将被永远困在金身之内,届时你就是虽生犹死了。”
杨巅峰只听得心惊胆战,骇然道:“这么严重?”
长空嗯了一声,笑道:“你若是不信,可以去试试。不过为师德提醒你一句,你只有一次机会。”说着他便竖起一根指头。
杨巅峰咽了口唾沫,摇头道:“那就算了,还是小命要紧。”
长空道:“现在知道为师的用心良苦了吧,有朝一日你若是能修到大乘巅峰的境界,可别忘了为师的好处。”
杨巅峰笑道:“师父的大恩大德,弟子无以为报,就算日后无缘大乘,也不会忘了师父的好。”
长空当下便将金身不灭大法的心法口诀倾囊相授,杨巅峰用心记忆,只觉这法门十分拗口。长空接连纠正几遍,他才学会,将元神中仅存不多的法力按照心法的诀窍在体内游走数遍。
待他彻底融会贯通之后,长空才拈须笑道:“行了,可以与金身融合了。切记,一定要慢慢来,循序渐进,逐渐适应金身的窒滞,万不可操之过急,你越急效果则越是适得其反。”
杨巅峰果真不急了,问道:“你练过这门大法吗?”
长空摇摇头:“我这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杨巅峰撇嘴道:“那你还一幅很懂的样子。”
长空怒道:“这是止危亲口告诫,你怀疑我不打紧,难道连止危真人也敢怀疑?”
杨巅峰在封天祖母之战中曾亲眼见到止危出手,虽然远远不敌封天祖母那般深不可测,但也是睥睨修界的大神通者,那日众人也是仰仗他与酒千樽以及不归三位,才能侥幸逃过一劫,自己与其相比,简直是萤火与皓月之别。
杨巅峰元神化作一道青光,钻入金身之中,光华流转全身,本来已十分刺目的金芒更加耀眼璀璨了。
他只管慢慢融合,长空也只管在旁护法,却没人理会后面重掌肉身的顾明之。
杨巅峰借他肉身之时,将他的元神挤到了识海之中,他元神中法力不足,难以适应,便一直在识海中沉睡,偶尔会清醒那么一会儿,但大多时候都是迷迷糊糊的状态,直到后来杨巅峰突破元婴,他也得了法力滋润,才略有缓和,但毕竟肉身不是他在掌控,虽然清醒的时候比往日多了一些,但也有限,浑然不知过了多少岁月。这时杨巅峰元神离体他去,他的元神便从识海中解放,回归肉身。
感受到体内磅礴浩瀚的元婴之力,顾明之心里别提有多兴奋了。他从前的修为最高也就是筑基圆满,尚未结丹,想不到杨巅峰借肉身去用了几天,他竟能因祸得福,一举抵达往日从未到过的高度,怎不令他欣喜若狂?
喜悦过后,便是振奋了。他捏了捏拳头,咬牙喃喃:“宁广寒,不知现今的我,可还是你口中的废物……”
他知宁广寒也是元婴境的修为,那人虽是太古山掌门,但修为在太古山中却并非顶尖,尚不如他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胞弟宁广炽。顾明之自忖若与宁广寒一战,他少说也有七成的把握能够取胜,恨不得立刻飞到苍国,去一雪前耻。
这时杨巅峰已与金身彻底合而为一,纯金的身子已变成了活生生的血肉,与他从前的肉身一模一样。他缓缓从地上站起,活动了一下手脚,虽有些僵硬,但终归是重获新生了,脸上喜不自胜。
长空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了,这具金身只能管一个月,一月之后,还需重新缓一具新的。”
杨巅峰一惊跳脚:“什么?还有这种副作用?”
长空道:“金身并非刻出来就能用,是需要以灵气来蕴养的,养得越久用的时间便越长,你眼下用的这个只养了一个月。”
杨巅峰垮了脸:“若是这样,那我岂不是需要一直更换,永无宁日了?而且,好像,还有诸多不便。”
长空道:“无妨,为师多寻些黄金,多为你雕刻几具一同养着,左右你一次也就只用一具,慢慢的便能越用越久,换一次也就只用个把时辰而已。”
杨巅峰这才略微松了口气,但他察觉到这金身体内的修为空空如也,如今的他竟又回到了练气境界,本来就已十分沮丧的脸变成了十二分沮丧,哭道:“唉,修为又没了。难道这大法每更换一次金身,我就要从头练起?”
长空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他瞥了眼一旁正在高兴的顾明之,道:“其实你更换金身之后,可以将原本的修为也一同转换而来,不会有半点减少。不过这次确实是没办法了,毕竟你借用了顾兄弟的肉身这么久,总不能白白占人家的便宜。”
顾明之听到他说前面那两句时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帮自己的徒弟抢自己的修为,听完才长长送了一口气。
杨巅峰也总算如释重负:“原来如此,幸好只是我多虑了。”他望向顾明之,笑道:“顾兄,这份恩情我记住了,日后你若有用得着我之处,尽管开口。”
顾明之道:“你帮我将修为突破到元婴境界,也是大恩大德,咱们两两抵消,一笔勾销。”
长空也道:“顾兄弟,你还愿做老夫的弟子吗?”
顾明之道:“我本来就是被太古山扫地出门的弃徒,若是掌座不嫌弃,我当然愿意拜你为师。”
长空笑道:“多个徒弟尽孝,老夫怎会嫌弃?”
顾明之连忙跪倒叩拜,长空哈哈笑道:“行了行了,起来吧。之前峰儿已替你拜过一回,意思到了就行了。”
杨巅峰在顾明之肩膀上一拍笑道:“今后咱们便是师兄弟了。”
长空嗯了一声,道:“明之便与你住同一间屋,你那里地方大,多住一个人绰绰有余,他有什么不懂的,你这个做师兄的可要多多帮衬,帮不了的来找为师。今日忙活了一天,你们也累了,先回去休息。”
二人便告退离开,携手下山。
路上杨巅峰又蹦又跳,满心欢喜。顾明之却早就淡定下来,见他一蹦三尺高的模样,问道:“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你的小师妹知道了你死而复生的事,会不会比你还高兴?”
杨巅峰笑道:“是啊,还是师弟你懂我,不问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顾明之道:“可你是不是忘了,小师妹她现在喜欢的人是我。”
杨巅峰脚步一顿。顾明之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她在万顷城的时候还说,你,杨巅峰,已经成了过去。”
杨巅峰喝道:“闭嘴!”
顾明之道:“我知道你无法接受,但这是实情,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如今这个状况,你若将一切都告诉她,后果一定会非常严重。”
他想了一下,再次补充道:“对你来说是这样。”
杨巅峰冷笑道:“怎么?难道你还想一直瞒着她,如何继续回到她身边?我就在暗中看你们调情是不是?”
顾明之瘪嘴道:“呸,我又不喜欢你的小师妹,我回到她身边做什么。我只是想让你认清事实,早做准备。此事就算能瞒她一时,瞒不了一世,她很快就会知道的。她若是知道,你猜她会怎么想?是继续喜欢我呢,还是会重新喜欢上你?”
杨巅峰道:“虽然我此前用的是你的肉身,但毕竟里面住的是我,说起来她喜欢的依然是我,所以她若知晓真相,也不可能会喜欢你。”
顾明之摇摇头:“你说错了,她喜欢的,是住着你元神的我。而现在,你已恢复本来相貌,她要么谁都喜欢,要么谁也不喜欢。”
杨巅峰大怒骂道:“荒谬,你以为小师妹是什么人?”
顾明之叹道:“那你去问她好了。”说着就要飞往住处。
杨巅峰叫道:“且慢。”
顾明之回过头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杨巅峰道:“我现在修为不够,无法御剑,你先把我送到小师妹那里。”
顾明之当即御剑将他送到小师妹家门前,这才回到住处。
回到家中,他在屋里走来走去,满腹心事。他当然不是关心杨巅峰的情路坎坷,其实他始终认为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那个小师妹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倘若合不来,一拍两散也就是了。
他想起的是那日宁广寒的小人嘴脸,越想越气,最后跺了跺脚,怒道:“不行,不能再等了。我既然已经有了足够的修为,必须一雪前耻,好好教训教训那个老匹夫,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捏紧双拳,说走就走,御剑飞出了坤鹏之巅,往苍国的方向疾驰而去。
苍国与封澜域相隔本就不远,以他如今的修为,两日便已跨境,很快抵达了太古山的山门所在。
望着云封雾锁的高山,顾明之感慨万千。虽然离开这里还不到一年,却已恍如隔世。他离开之际落魄狼藉,摔下万丈深渊之底,归来之时却已傲立云端,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他正要大声叫出宁广寒的名字,忽然听见山中一个女子声音抢先一步喊了出来。
“宁广寒,出来见我!”
顾明之一愣,没想到今日太古山竟有外客到来,但听这个声音又尖锐又蕴含杀气,似乎是来者不善。他心头大喜,寻思一定是宁广寒以前得罪的仇家找上门来了,来得正好,自己这一趟不仅报仇雪恨,还能顺带看一出热闹。
想到这里,他便迫不及待从云上落地,来到了宁广寒所居住大殿前的一处隐蔽的角落之中。
太古山虽比不过坤鹏之巅家大业大,但门中毕竟有问鼎境高手坐镇,门前自然也有护山结界。但他从天而降,却畅通无阻,没遇到半点关隘,看来结界已给人破去。
他缩身躲在一棵树后,只见大殿跟前站着一个女子背影,身着大红衣衫,宽大的衣摆拖曳在地,有点像成亲时穿的喜服。她手持一把血色长弓,浑身充满了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