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风骨与展新月二人便扑在剑谱之中,修练那天长地久比翼双飞剑。风骨要展新月身临其境,便将湖渊剑借给她用,自己则随意拣了把木剑。虽然湖渊剑削铁如泥,但展新月修为太浅,尽管神兵在手,也无法发挥其神妙之处,而风骨则在木剑中倾注了法力,使其坚如磐石,湖渊剑削之不断。
自从风骨道领略到这套剑法的要旨要旨,便先从内功着手,与展新月一同按照秘籍中的口诀依法修为。
风骨修练日久,他也有自己的一套内功法门,这套心法于他而言只能增速,但展新月却完全不同。她本就初入修界,底子浅薄,一来便修习此等上乘功法,于她这等练气小修而言,实在是天大的造化,短短半月,便已从练气突破,达到了筑基之境。她体内法力全是由天长地久比翼双飞的内功而生,若论功力之纯,尚在风骨之上,单以这门剑法而论,展新月出剑的手速比他还要快上几分,若是与人斗法比拼,一般的同境之人不是她的对手。
但二人修习多日,虽手法剑招都已练得娴熟,然每次对拆之际,总觉长剑凿枘不投,极不顺手,本来行云流水的一招一到对敌临战的时候便格格不入,无法发挥全部威力,不论二人如何转折方位,变换招数,总是差了一点。风骨越练越恼火,将木剑一摔,气道:“狗屁不通的剑法,练它做甚!”
展新月吓了一跳,忙宽慰他道:“我知道你很气,但你先别气。我想,应该不是剑法的问题,而是我们没找对方向。”
风骨抬起头来,道:“你觉得哪里不对?”
展新月歪头思索半天,没思索出什么结果,道:“不如我们去请教师父,其他指点。”
风骨撇嘴道:“我才不去,他定要数落我们蠢笨如猪,连剑法都不会练。”
展新月噗嗤一笑:“你本来就没练会啊,被数落不是很正常么,走吧。”
风骨摇了摇头:“要去你去好了。”
展新月用力拽他的衣袖,要强行将他拉着一并前往,哪知风骨直如渊渟岳峙般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展新月只得罢手,叹道:“好吧,那我自个儿去了。”说着便往止危的住处去了。
风骨在院子里候了半晌。展新月半个时辰之后才从殿中出来,一脸的喜笑颜开。
风骨奇道:“师父是不是有赏?”
展新月一怔,问道:“什么有赏?”
风骨道:“若不是有赏,你干嘛笑得这么高兴。”
展新月不知怎的,脸上居然一红,低声道:“因为他跟我说明白了咱俩为什么总练不好剑法。”
风骨哦了一声,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展新月脸颊更加晕红如朝,低低的道:“他说咱们的练法错了。”
风骨一脸茫然,又问:“没错呀,不都是按照秘籍中的口诀演示来的吗?”
展新月道:“但是,你将我当成了敌人。”
风骨笑道:“这只是互相拆招练剑而已,大家都是这么练的,又不是当真的。”
展新月道:“那也不行,师父了,咱们不能对拆。”
风骨奇道:“那要怎么练?自己在脑海里胡思乱想吗?”
展新月道:“也不行,练还是要自己拿剑实操实践的,只要你不要将我当成敌人就行了。”
风骨道:“咱们不是师兄妹嘛,我本来就从未将你当成敌人。”
展新月道:“假想敌不行,师兄妹也不行。”
风骨更加摸不着头脑,茫然道:“那到底要怎样才行?”
展新月默然片刻,才轻声细语的道:“要像第三代掌门和掌门夫人那那样。”
她声若蚊蝇,风骨竟没听清,又问了好几遍,展新月道:“师父说了,咱们两个要双剑合璧,你使刚之,我出柔之剑,联手对敌。要心意相通,你心中有我,我心头有你,这样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风骨瞠目结舌,惊道:“要求这么高?这剑法也忒苛刻了。”
展新月抬起头来,一脸失望神色,问道:“你,你不愿意吗?”
风骨摇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这剑法的特性过于离谱,要不我们试试吧。”
展新月轻轻嗯了一声,当即取出湖渊剑,比划了一招。风骨也即拾起木剑,横剑当胸,按照秘籍中所栽,使出了与她同样的招数,将木剑搭在湖渊剑之上。
招数名称相同,但一刚一柔,一左一右,一木一金,配合之下,居然便如水到渠成,两把剑自然而然的推了出去。
风骨看得分明,这两招自己与展新月同时使出,自己身上的空隙破绽全给她手中之剑掩盖补足。而她身上的漏洞,也让自己手中木剑全部笼罩,就是再厉害的强敌,也难以破解这天衣无缝的剑招。
风骨大喜,笑道:“果真如此!”
二人手腕转动,变招改向,转换之间也如行云流水,顺畅无比,与适才对拆的感受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不知怎的,风骨木剑每次与展新月手中长剑一碰,胸中便怦怦乱跳,有些心绪不宁,幸好手中的剑招却没半分停滞,随着怦然心动,反而越来越得心应手,挥洒自如。
二人将一本剑谱所有图形全部演完,将招式的变化与精微之处都牢记在心,所有口诀心法也都倒背如流,此后再练,便不必翻阅书册了。
只可惜二人虽已将所有招式练熟,却无人能为二人试招练手,是以实战中到底如何,谁也不知。
展新月自从修为突破练气达到筑基,便一直进展缓慢,勤修十日,与十日前相比,所增进的修为只有毫厘,照此进境,便是再苦修二十年也未必能到得了金丹。
展新月初入修界,并不知旁人的修行之速如何,以为人人都是这般缓慢,并未多想。但风骨却看出若是一直如此,她前路已见尽头,也没与她直说,只一个人找到止危,问他可有主意。
止危却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笑眯眯的问道:“你们那天长地久比翼双飞剑练得怎么样了?”
风骨点头道:“挺好的,外功招式已经差不多练完了,内功进展比较满。”
止危嘿嘿一笑,又问:“这门剑法是不是特别好?”
风骨道:“没人试招,我也不知道到底练得好不好。”
止危摇头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为师的意思是,你与新月在练剑的时候,可有发生什么事?”
风骨回忆一阵,奇道:“能有什么事啊?”
止危白了他一眼,继续问道:“难道你们两个练剑之时,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风骨点头道:“有啊,不知怎么,最近每次看到她我就紧张,都不太敢看她了,一看她我就脸红心跳,浑身发热。”
止危哈哈大笑,笑道:“这就对了,看来你二人练得进展不错,等剑法练至大成,说不定感情也会大成,届时双喜临门。”
风骨没太懂他是何意,止危又道:“不懂无妨,将来自然会懂。嗯?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风骨这才想起初衷,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够改善师妹的资质?以她目下的进境,看起来很难突破金丹。”
“天赋根骨这种东西与生俱来,很难更改。倘若能够轻易改变,入门之时又何需那么看重资质?”
风骨道:“难道就让师妹一直止步筑基,终身无缘金丹吗?”
止危向他打量了一会儿,道:“我看你资质也没比她强到哪里去,你又是如何突破的?”
风骨叹道:“你应该知道,我们妖怪的修练方式与常人不同,我是以九幽山上的万年凶气静修,再吸取日月光华增进修为。可师妹并非妖怪,这个办法于她无用。”
止危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沉吟片刻,又坐了下来,道:“办法也不是没有,我门中有淬炼体格进阶根骨的术法,若新月能够练成,金丹元婴皆有指望,但这门功法极其难练,且淬体之时痛苦万法,新月未必能承受得住,即便练成了,也不是一定就能炼体成功,稍有不慎便会功败垂成,一朝沦为废人。”
风骨吓了一跳,骇然道:“这么危险?那么有没有比较安全的法子?”
止危道:“有啊,便是让人直接将修为传功于她,她自然而然就能突破了。方便快捷,安全无虞。只是修为乃修士最重要的东西,谁能心甘情愿将自己千辛万苦修来的功力转手送人?”
风骨一时无言。止危盯着他脸,问道:“如果本座叫你用此法助你师妹突破,你可愿意?”
风骨转了转眼珠,问道:“师妹是你的徒弟,就算要传功,也该是你亲自传授才对吧。”
止危哼了一声,道:“本座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为师肩负重任,要负责整个宗门的安危,不能为她一人而损失修为,但你可不一样,你一身轻松,逍遥自在,就算耗尽修为也不打紧。”
风骨沉吟无话。止危问道:“难道你竟不愿?”
风骨摇头道:“只要师妹能够突破,我当然情愿。好吧,到时候我就传功给她。”
止危笑道:“你不必忧心,就算修为损耗,只要将养一些时日,依然能够恢复如初。”
风骨嗯了一声,刚要告退,止危道:“这几天就先不用练剑了,好好养精蓄锐,三天之后,随为师去昆胥国走一趟。”
风骨一愕,奇道:“去昆胥国做什么?”
止危道:“七绝派掌门酒千樽千岁大寿将至,为师当然要去喝杯喜酒。”
风骨又问:“你与那个酒千樽交情很好吗?居然亲自去为他贺寿。”
止危道:“交情泛泛,但酒千樽是当今修界修为最高的英豪之一,修为与为师,以及坤鹏之巅掌门不归真人不相上下。他既广撒请帖,为师焉有不去之理?”
风骨大惊,骇然道:“这么厉害?”
止危点点头,忽然板起脸色,肃然道:“所以你去了昆胥国一定要低调行事,不要胡作非为,酒千樽脾气虽好,但也不是好惹的。”
风骨撇嘴道:“我又没去过昆胥国,更没见过这酒千樽前辈,无冤无仇,我去他惹他干什么。不过你既然不放心,干脆你自己去就行了,何必带上我?”
止危道:“带你去见识见识前辈高人,难道你还不想去了?”
风骨道:“我才没有兴趣,不想去。”
止危道:“不行,你必须得去。哼,酒千樽早年一直笑我收不到徒弟,还同我炫耀他门下有多少多少好苗子。我早就想一雪前耻了,这回去为他贺寿之人都是修界的高手。邀你与我同去,是为了在众人跟前狠狠打他的脸,替为师挣回面子。”
风骨翻了个白眼,鄙夷道:“原来你自己打不过他,就想叫我去打他徒弟啊。不行,出风头太容易给人记恨。不去,说什么也不去。”
止危大怒,右手在桌上重重一拍,砰的一声,喝道:“为师的吩咐你都不听了?想造反吗?”
风骨凉飕飕的道:“我听着呢,但是,万一那个酒千樽道徒弟法力高强,那我不是非死即伤?我受伤也就罢了,主要是,你的如意算盘也要落空,到时候不仅没长脸,咱俩反而一起丢人现眼,太不值当。”
止危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若是你战败,我就说你只是我临时拉来凑数的,根本就不是我徒弟,到时候只丟你一个人的脸,于我无损。”
风骨顿时不高兴了,气道:“你这……你这是将我往火坑里推,我更不能去了,你另请高明吧。”说着转身就要逃走。
止危喝道:“站住!”
风骨转过身来,央求道:“师父,你还是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