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万顷城天外客酒楼中,杨巅峰与小师妹见淘气翁将风骨击退,稍微放心,又见风旻肩头受伤,虽看起来不重,伤口流出来的血却红中泛黑,而以风旻的修为,仍觉疼痛难禁,显然风骨所用的那匕首有玄机。
风旻是丹宗护使,深谙医术,知道并非是匕首上淬了剧毒,而是中了一门神通,对方的法力真气残留于体,不仅能令他伤口难以愈合,更是能将痛感放大无数倍,要他苦受煎熬。因为并非毒物,非药石可解,风旻只得潜运神功抵抗,以强盛的修为将之压制,这才能够勉强忍住。
淘气翁笑他:“定是你平日里作恶多端,不干人事,现在报应来了。”
风旻忍着痛苦笑道:“要是挨这一刀的是你,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淘气翁捡起那把匕首,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这玩意儿有那么厉害吗?居然能让你这般大神通者喊痛。”
风旻挑眉道:“不信你便试试,用手去碰那刃锋一下。”
他只道兹事危险,淘气翁必定不敢轻易尝试,谁知淘气翁盯着匕首看了半天,居然在自己手心里轻轻划了一刀,其实伤口并不甚深,只割破了一点皮而已,连血都没流,他却忽然发出啊哟一声惊呼,将匕首一扔,捂着手尖叫:“好痛好痛,救命呀,痛死了,谁来救救我……”一边鬼哭狼嚎,一边在地上打滚儿。
风旻在一旁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哈哈哈哈,你还真试了。都跟你说了,你偏不信,现在满意了吧。”
淘气翁的惨叫愈加尖锐,叫声中不忘回答:“你个好小子,你为什么不阻止我,我与你势不两立!”
风旻笑道:“你自己非要玩,我岂能扫你的兴?这是你自作自受,我又没逼你,干嘛跟我势不两立。”
门外的杨巅峰与小师妹听到动静,进来一看,均瞠目结舌,异口同声的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风旻道:“你们师叔童心大发,非要玩游戏,结果玩大了。”
杨巅峰见淘气翁捂着手掌,又见到地上的匕首,猜出了个大概,于是抬手点了淘气翁手臂上的止痛穴,虽然无法根治,但也能缓解疼痛。
淘气翁这才止住了尖叫,坐在地上呼呼喘气,望了脚边的匕首一眼,脸上露出恐惧与忌惮。他眼珠子一转,向杨巅峰道:“咱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杨巅峰愕然:“你现在身中剧毒,还有闲情逸致玩游戏吗?”
风旻道:“他不是中毒,是中了法术。”
淘气翁向那匕首一指,向杨巅峰笑眯眯的道:“游戏很简单,你去将它拿起来,在手上脚上都行,轻轻划一点儿,我给你一件重宝。”
杨巅峰哼了一声,挑眉道:“师叔,你自个中招了,也想将我拉下水是不是。”
淘气翁急道:“什么中招,只是划破一点儿皮,又不是叫你狠狠捅自己一刀,男子汉大丈夫,你怕什么?”说完,他又神秘兮兮的笑道:“而且我告诉你,我给你准备的,可是很好很好的宝贝,连你师父都拿不出来的。”
杨巅峰摇头道:“额,既然那么贵重,你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我就不夺人所爱了。这个游戏我也不想玩,你还是找别人陪你玩吧。”
淘气翁眼睛一转,望向一旁站着的小师妹,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小师妹退了一步,摆手道:“我也不玩。”
话是这么说,她却对那匕首的威力十分垂涎。心想以淘气翁与风骨的修为,竟然抗不住其轻轻一滑,可见威力之强,趁他们不注意,悄悄将其摸了过来,藏进储物袋,以后临敌对战之际便多了一把助力。
过不多时,春若黛与赵少双双来到天外客寻找风旻,便如风骨来时那般,在楼里东翻西找,闹得鸡飞狗跳,风旻从窗子探出头去,将他们二人引进房来。
春若黛与赵少将来时风骨所说转述了一遍,风旻叹道:“不论怎样,都要将其余人救出来再说。”
春若黛道:“可是那风骨将他们扣押住了,他必定会用他们威胁你,万一他要你去了,他要你自尽才肯放人怎么办?”
赵少又补充道:“你们得赶紧拿个主意,那风骨说了,限护使两个时辰之内务必上到九幽山巅,否则迟到一个时辰便杀一个人,而且他还说只让你一个人去。”
他从九幽山回来之时,走得匆忙,没听得清楚,风骨说的是叫风旻与杨巅峰一同前往,不能再带第三人,赵少却不小心漏掉了一句。
风旻也知道此事的关节,风骨既有多位人质在手,必定不会轻易放人,这可如何是好?
淘气翁一面坐在桌边啃鸡腿,一面嘲笑他:“喂,风兄弟,你是不是害怕了,要不然我与你一道去,顺便叫那姓风的小子将你我身上的奇怪法术给解了。”
风旻摇头道:“倒不是怕,我是担心,就算我当场自刎,那风骨也不肯放人,搞不好还会迁怒他们。就算他事先答应,事后也难保不会出尔反尔,他若一旦反悔,不仅人救不出来,我也白白赔进去这条老命。”
各人听了,都知他言之有理,纷纷苦思良策,却都无法可想。
只有小师妹对那些人的死活漠不关心,她只求自己与杨巅峰无恙就行了,旁人的死活与她毫不相干,自也不会费脑去想办法。
淘气翁似乎也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大声道:“他不放人,我们可以用激将法,就说他不行,打不过我们,才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然后用话去挤兑他,逼他与我们斗法,嗯,风兄弟先将他拖住,然后我去救人,定能把人都救出来。”
风旻道:“万一他不上当呢?”
淘气翁无言以对,抓着头发继续想,想了半天,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将一头白发抓得乱七八糟,索性不去想了,只管抱着一只鸡腿发狠啃了起来,似乎啃完一条腿便能想出办法来。
几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眼见天色渐晚,两个时辰的限制也将到了。风旻向窗边远眺,目之尽头处,九幽山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心想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先上山看看再说,也不与众人打招呼,便腾云而去,淘气翁见状,扔下鸡骨,说道:“我也去。”也紧随其后腾云跟上。
杨巅峰本也想跟着一道前往,却给小师妹拉住了衣袖。春若黛看了杨巅峰一眼,忽然想起风骨之前所说,是叫风旻与顾明之一道上山,但一算时辰,竟已过了两个时辰,一拍桌面,站了起来:“不好了!”
杨巅峰从窗边回头:“什么事不好了?”
春若黛张了张口,还是将此事说了。她这一提醒,赵少也后知后觉想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脑门,悔道:“哎呀,他同我说过的,我也给忘了。”
杨巅峰在二人脸上轮流指了一遍,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们……这都能忘,唉,希望风护使与淘师叔二人没事……”他扶了扶额,说道:“不行,我还是上山看看。”说着就要出门,小师妹将他衣袖紧紧一拽,说道:“你不能去!”
杨巅峰道:“风骨点名让我也去,他见不到我,多半就不肯放人了。”
小师妹道:“你就是现在去了,他也未必肯放,搞不好白白多赔一条命。何况眼下已经过了时辰,风护使和飘师兄他们仍没回来,多半已经谈崩了。”
春若黛道:“还是去看看吧,我们上山之后,先不露头,看看情况再见机行事。”
赵少点头道:“我觉得师姐说的可行。”
杨巅峰点点头:“那就这么办了,咱们一同上山。”转而向小师妹道:“你就不用去了,那风骨与你无冤无仇,你去不去也无所谓。”
小师妹心道你以为我想去死?嘴上却叹道:“我不放心,既然你执意要去,我也只有一起前往了,或许到时候也能搭把手帮个忙。”
他四人刚商榷妥当,尚未启程,天际便有十多道剑光同时飞来,犹如流星在夜空中滑行,绚烂璀璨,竟落在了天外客酒楼之前。杨巅峰到窗边向下一望,脱口惊呼:“是他们!”
春若黛与赵少也走到窗台边俯瞰,果然见到丹宗余人以及何所之、飘如诗等人一齐到了,正在打听他们的住房。杨巅峰便向他们招手,大声道:“在这里,快上来。”
楼下众人一跃而上,跟着便在桌边围着坐了一圈。坐不下的便做床上榻上案上,总算勉强都落座了。
飘如诗将九幽山上的事简略说了,杨巅峰道:“不知风护使与淘师叔如何。”
何所之道:“这两人修为一个比一个高,不会有事的。”
魏无误道:“我们下来的时候,风护使叫我们不必担心他们,让我们先查明城中五人的死因,倘若是堕修所害,便得将那害人的堕修除掉。”
杨巅峰道:“五个死者之中,那李公子是在九幽山上打猎时中了山上的瘴气与寒毒,这才毒发身亡,这个已经很清楚了,并非人为,不必再查。我们之前又遇到另一个死者,她是城里王家的少奶奶。”
春若黛问道:“那你打听过没有,这位王少奶奶她是怎么死的?”
小师妹道:“我推测,她大概是得罪了什么人,最后死在她仇家手中。”
春若黛望向她:“此话怎讲?”
众人也都齐相瞩目,望着小师妹,听她娓娓道来。小师妹说道:“因为我与顾师兄见过那王少奶奶的尸身,虽然看起来与那李家公子一模一样,都是皮肤发黑,七窍流血,但她身上是给人抹了黑色的颜料和墨汁,七窍的血也不是她身体里的,而是旁人涂上去的鸡血。城里人以讹传讹,都说是妖怪所害,怕沾上什么毒物,没敢为她清洗,就那么给人下葬埋了。”
杨巅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鸡血?”
小师妹哼了一声,心想自己歃血修炼,什么鸡鸭六畜的血都喝过,是不是鸡血一嗅便知,说道:“我鼻子比较灵,自然是闻出来的。”
春若黛狐疑道:“你确定她不是中毒吗?”
小师妹点点头:“千真万确,不会错的,我虽不擅医术,但我看得明白,她身上看似中毒,其实是给人涂了墨汁,伪造成中毒的模样,倘若真是中毒,又何必多此一举?所以我敢保证她绝非中毒而亡。”
春若黛蹙眉道:“既然不是中毒,那便是受了致命的伤了。”
杨巅峰摇头道:“也不是,我仔细查看过,她的尸身上并无外伤。”
春若黛又道:“既然没有外伤,那必然就是内伤了,而致命的内伤有无数种可能,或许她确实是中毒,只不过与李公子不是同一种,你们不通医术,所以看不出来。嗯,就是平时的砒霜,鹤顶红之类的常见毒药,死后的症状也并不明显,一般人看不出来的。”
杨巅峰与小师妹面面相觑,都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小师妹心中不耐,暗想自己与这什么狗屁王少奶奶素不相识,她中不中毒,死不死的与自己何干?何必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力气?
杨巅峰道:“春师姐说的是,只是眼下王少奶奶已经入土为安,到底是否中毒也看不到了,总不能去刨人家的坟吧。”
飘如诗抱着胳膊道:“没那个必要,就算她真的是中毒,查清了是什么毒物,也没什么用,也不能从毒物中找到凶手,用不着多此一举。”
何所之嗤笑一声,讥讽道:“怎么没用?你找不出,不代表旁人也找不到。”
飘如诗瞪眼道:“你的意思是你能从王少奶奶的尸身上揪出真凶喽?那你去吧,倘若找不出凶手,你就跪在我跟前,让我踢上十脚,然后当众承认技不如我,再喊我一声大师兄。”
何所之挑眉道:“我为何要让你牵着鼻子走?你是什么东西?”
飘如诗道:“你不服别人说的话,自己又不敢亲力亲为,那还开口做甚?乖乖闭嘴吧,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