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明晃,日夜更迭。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物是人非了。”
最好的物是人非?
楚越顿时茫然无措,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能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义父,我想带你见个人。”
在江南的时候,他要么出去打人,要么自己待在一边,天生孤苦,除了戍甲营以外的人,也没有什么朋友。
没想到来了浪平镇,竟然能结识到老师这等在朝堂上的风云人物。
“谁啊?”崔千钧挤眉弄眼的,好像看到了楚越孔雀开屏的样子,发来了一阵闷笑:“不会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吧?”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砸入楚越的脑仁里,“……”
义父就这么想着我的终身大事吗?
“原翰林院侍读陆淮修。”
楚越面色冷淡下来,被崔千钧刚才那句话堵的胸闷气短,早已没有了第一时间同义父分享的喜悦。
“嚯,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他。”崔千钧摊开手,装出一副意料之外的样子:“老朋友了。”
楚越不悦,突然停下脚步,冷着脸问崔千钧:“我怎么觉得,义父要见他比见我要高兴?”
崔千钧:“???”
活祖宗唉,见到陆淮修还高兴?
你是不知道他和梅鹤的交情吧?
要是让陆淮修知道了杀死梅鹤的人是你义父我,估计他得拿着菜刀追着我到京都。
“哪里的话?”崔千钧呵呵一笑,一边皱眉,一边用笑声来掩饰尴尬,有种故作夸张的滑稽,随后,他又对楚越说:“朋友是朋友,家人是家人,不一样的。”
楚越也认可这一点。
他带着义父继续向前走,从镇口走到陆府门口,踮起的脚后跟停顿片刻,小声说:“义父,还有一件事,他现在是我的老师……”
接下来的话楚越没勇气当着崔千钧的面说出口,梅鹤一事,确实错在他,说到底,义父也不过是中了自己的奸计。
若不是自己太想杀了梅鹤,也不会那时候就用掉送给义父保命的玉箫。
其实梅鹤不用死的,他那样光风霁月的真君子,就该傲立朝堂之上,成为当之无愧的文臣第一人。
可惜,就这么死在了江南。
若有朝一日,老师想要为梅鹤报仇,楚越就把所有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绝不让崔千钧牵扯进来。
“唔……挺好的。”崔千钧话锋一转,一针见效的说:“他的学问可是连当今圣上都称赞的,你跟着他学作诗,义父很放心。”只要别让他察觉梅鹤的死与我们有关。
想到这里,崔千钧已经想好了后路,大不了战死之前给陆淮修写一封遗言,反正死都死了,他还能将自己鞭尸吗?
或许,到时候连尸骨都不知道埋在哪里,就是想鞭尸也难如登天。
崔千钧如释重负的轻笑几声,思绪飘散在中秋的底色里,又听到楚越又说:“义父,我习武也没有落下。”
他转动手腕,腕间鹰风爪瞬间割裂了狂风。
红衣墨发,英姿勃发。
三下五除二的耍了几招,将他的好义父看的直愣神。
少年高扬的马尾如鞭,束缚在红色的发带下,却显得更加凌厉。
“义父知道。”崔千钧欣慰的点了点头,毫不吝啬的夸赞道:“能看出来底盘更稳了。”
楚越眯着眼,朝义父挑了下眉。
风从他眼前走过去,激出一阵肃杀之气。
楚越眸光投入远方的战场,回想起崔大将军走之前和他说的那番话,试探道:“那下次我是不是可以做攻城之将?”
他不止有攻城略地的野心,还有等待义父肯定的期冀。
而他的义父却在想着如何搪塞。
“看情况,下次之事下次再说。”崔千钧摆了摆手,“对了,你不是和陆淮修学作诗了吗?参加科举,考个状元也……”
几句话精准的如同铁拳一样,砸入楚越的心海。
考个屁的状元!楚越心底怒吼道。
楚越能看出崔千钧的打算,头也不回的进了门。
这里是陆淮修的家,“陆门”两个大牌匾立在门上,牌匾是陆淮修自己提的字,看起来倒是字如其人般气宇轩昂。
这里也是陆淮修上课讲学的地方。
院子不大,但是很宽敞。
府中总共七八间屋子,一间最大的屋子用来讲学,稍微小一点的屋子就是寝室、书房、厨房之类的,还有一个不起眼的柴房。
院中没多少种植被,只有最基本的梅、兰、竹、菊四种花中四君子。
中央有一颗快要枯死的梅树,摇摇欲坠于干净的院子里。
梅树底下,还有几根青竹迎风而展,像是托着那颗将死的梅树。
中原地区不产青竹,陆淮修还是废了好大的力气将它们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