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衾望着逐渐清晰的解时臣,不觉心下感激不尽,想不到这表面冷冰冰话少的人竟然有如此心思缜密的一面,他为本就快要死亡的自己留了一口气,没有下狠手,同时也一直等他苏醒过来,不过是被部下用凉水泼醒的,醒来后,他成为了沈木衾名义上的“师父”,倒也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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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德贤觉得很奇怪,最奇怪的是皇子周博云对他的态度,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周博云对自己毕恭毕敬,十分听话,现在却逐渐换了个人,不仅见到他都要躲着他,还要装作陌生人一样。
白眼狼。
就是形容周博云这样的“小人”。
宫中夜夜欢,伴随着奏乐,屏风处有一个人影,周博云越过人影刚好和魏德贤对视了一番,过后自己别开了双眼,而后拉着一个人。
那个人看背影认不出来,周博云拉着他去了廊院中,派小官锁好门,便拉着那个人坐下来。
“灵均大哥。”周博云道。
“你决定好了吗?”薛雀柔声问道。
“决定好了,明日必须将魏德贤活捉入狱。”周博云说。
薛雀赞同地点点头,将一系列的计划按部就班地列好,于是两人相步于庭院中,薛雀有一步没一步地说这话:“其实有的时候,我很迷茫,人的一生浮浮沉沉,半生又半生,似乎没有任何的停滞。”
“泉玉,若是魏德贤一日不除掉,北明的天空依旧是布满阴霾的。”
周博云却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他只是望着宫中深远的天空,忽觉自己像是一只井底之蛙,不论怎么成长的阅历,最终都只能窥探到天空的冰山一角。
望不到的,除不尽的。
这八个字,只有长在深宫中的自己知道。
“没有用的,只会安稳一段时间罢了。”周博云悲哀道,“我们隔着宫墙,墙内的人的说笑声盖过了墙外的人的争吵声,而墙外的人的争吵声盖过了墙内的人的说笑声。你我现在聊着宪吾,宪吾可能正在另一面墙内聊着我们,说怎么除掉周博云。”
门外,魏德贤窥隙着门缝两个人的一举一动,连带着两个人的谈话声,都能收进耳朵中。他终于知道周博云为何一直在躲着他了,因为他有着更周密的计划,就在明晚。
东厂虽然势力强大,但是硬碰硬还是行不通的,于是他立刻告诉周身的厂卫,立刻备好兵马粮草,今晚就动身前去临安,临走前,厂卫问他要不要给母后宫春槐留一封信,魏德贤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摆摆手拒绝了。
因为周博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的就是自己。
魏德贤已经成为风雨飘摇的瓮中之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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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月上枝头,陈应阑回到房间中,看到陈自寒早就到了,他正跪在厅堂前,喝着一碗茶,热气腾腾的。
“回来了?”陈自寒望着陈应阑,目光如火如灼。
“嗯。”陈应阑撩开帘子,进入里间,换上日常洗漱的衣服,白色的衬衣略显宽松,搭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飘渺。他掀起帘子时,陈自寒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仿佛能把后背烫出一个洞。
陈应阑可算受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对陈自寒,道:“惊阙,你不要一直盯着我看。”
陈自寒笑着,走到陈应阑面前,一步一步朝着陈应阑靠近,陈应阑被陈自寒推到门边,背部靠在门上,心跳却步步加快,耳根也微微泛红。
他抬眼看着陈自寒,对视了一眼又匆匆转过头,不得不说,他现在对陈自寒还是有些畏惧在身。
一是对方身材高大,二是至今没敢正眼瞧他。
“你干什么?”陈应阑问道。
陈自寒却拉起微微敞开的领口,别在脖子前,微微扣上了扣子,然后轻声道:“整理衣服。”
陈应阑:“......”
陈自寒没说什么,只是拜拜手,步伐去向茅厕的方向。
此时,陈应阑也正想去洗漱一番,便推开门,来到清泉处,脱下上衣,步入水中。他将头发披散下来,宛若流星一般,一点一根一丝地散入清水。他靠在石壁上,微微闭上双眸,任凭温柔的水流一点一点席卷着他的锁骨,他的腰身,他的腿间。
一时间觉得,这种泡在水中的生活真好。
此刻,陈自寒处理完回来,发现陈应阑没了影,心下一急,心想着这人刚回到自己身边不久,现在又要偷偷跑出去,自己莽足了劲,去探索一件事情,却一无所获。
这说的不就是如陈应阑一般的人吗?
他努努嘴,借问了几个人,知道陈应阑去洗漱了,于是他也没说什么,他自觉自己不应该去,可脚步却与脑海中的想法唱反调。
不知不觉间,他推开灌木丛,看到了陈应阑侧头躺在石壁上,月光洒下,连同陈应阑一起闪闪发光。
也许那一刻,陈自寒才发觉,原来自己喜欢陈应阑那么久了。
这次换他来等,等他愿意袒露出自己内心真实的名姓,多久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