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坡上下来一群人,是东厂厂卫。他们一个个还是如前几日一般,手握绣春刀,现在这副情景,和前几日在驿站外的那次袭击没什么两样,唯一变化的是,由两个人变成一个人了。
陈应阑没来是好的,因为东厂督主魏德贤是不会放过他的。
东厂厂卫为什么总对陈自寒过意不去,因为陈自寒的心腹之患是陈应阑,而陈应阑心有灵犀之人便是陈自寒,毕竟陈应阑那点身世,整个朝堂都知道了。
打头的厂卫握着绣春刀就朝陈自寒劈头盖脸袭来,陈自寒跳下马,用断风一挡,而后后撤一步,向上跳起,刀锋划破厂卫的衣服,厂卫往后一跳,躲开了断风的致命一击。
陈自寒用衣袖擦了擦断风上的血迹,而后他对厂卫道:“今日严寒,也是狩猎大会,我不想跟你们动手,同样也不想把你们置于死地。”
厂卫停下了动作。
陈自寒又道:“我现在只想问你们,你们究竟为何追着我不放?此次前来,陈某本不是来夺权篡位的,而是如约而至参加狩猎大会的。”
厂卫:“......”
为了让厂卫放松警惕,让自己放下戒备,陈自寒缓缓退下身,将断风放入剑鞘中,对厂卫分秒毫厘地解释道:“我现在把刀收起来,我也希望你们也能将指着我的绣春刀放入你们的刀鞘中,我们放下心来,好好谈一谈。”
打头的厂卫犹豫了一会,陈自寒就站在原地,格外耐心地等待着厂卫的决定。最后,打头的厂卫率先将绣春刀收入刀鞘中,抬眼眸色沉静地盯着陈自寒看了许久。
“陈府军。”厂卫朝他拜谢,“抱歉方才一时冲动,打扰到陈府军,请陈府军原谅。在下名为韩子安,乃是东厂指挥使。”
韩轲盯着陈自寒好一会儿,而后淡淡道:“现在你我所在为宴春猎场方寸之地,四下无人。咱家和府军曾经听闻其他厂卫说了此事,有了纠葛,闹了不愉快。”他拢起衣袖,继续道,“我认为,咱家应该好好聊聊了。”
陈自寒也点点头,朝韩轲走近一步,道:“那可真是天赐良机,陈某愿洗耳恭听。”
某日穿堂风呼过,吹过万里荒漠,竟然滴下一场雨,从此怨气横生肆虐。
“你们来时路驿站那场劫路,我没有参加,今日我奉东厂督主之命,带领身后十几名厂卫,趁着周围空闲,是来活捉人头的。”韩轲实话实说,直爽得不带遮掩。
陈自寒问道:“活捉人头?”
韩轲答道:“正是。”
陈自寒继续问道:“活捉谁的?”
韩轲答道:“陈应阑。”
话一说完,陈自寒内心倒是生气了一滩怒火,任凭风吹雨打,却怎么也吹不灭的那种。陈应阑陪伴了自己十多年,也算是青梅竹马,连五年前那场离别都从不曾说一声,便不告而别,活得风骨也忘了寻找自己。
本是来甘州搜寻尸骨的,奈何推开甘州营那扇门,就见到了自己此生恐怕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结果陈应阑却翻脸不认人,翻脸不认账。
可是陈自寒本身,就是来寻悔的。
现在两边都是互相坦白,韩轲却眉梢上挑,问道:“我并不知道陈应阑和你有什么干系,如我所说的一般,我只是奉命行使魏宪吾所下达的一切命令,而非心有所念。”
“我和陈应阑什么干系?”陈自寒苦笑道,“惊泽其人,是我寻了二十五年有余者。”
陈自寒本身年龄便不大,两人相差三岁之余,相当于陈自寒从出生开始,就在寻找陈应阑,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终将相遇。
韩轲:“......”
陈自寒:“......”
良久后,韩轲有力地、故意地咳嗽了几声,道:“今日之事,你我互相坦诚相待,但是东厂督主不知道,也就是说,我把东厂最大的计划告诉你了——后日晚夜宴,魏德贤将会有所作为。”
“但是你不能告诉任何人,除了陈应阑。”韩轲道,“如果你真想救陈应阑于水火,我将会以命相抵,随行于你们左右。”
陈自寒答谢过韩轲,从韩轲口中,他终于知道了东厂的真实计划,东厂剑锋所指并不是自己,也不是漠北,而是那个早已跌落神坛的陈应阑。
是自己的心中情种。
韩轲却道:“我不想多说什么,我只是提醒一下陈惊阙府军——历史,终会落入赢家之手。”
他说得没错,韩轲将真相告诉他,是变相的背叛东厂,背叛东厂督主魏德贤,他会积累更多的勇气,将真相大白。可是韩轲忘却了一点,大白的不是真相,而是被迷雾所困的野心。
魏德贤一日不死,东厂乃至整个北明朝廷便一日不得安宁。
*
周博云纵马回来,来到宫中,正巧看见了魏德贤坐在黄花木椅子上,雷打不动地看着他。
“泉玉,你去哪里了?”
周博云道:“回督主,只是出没于小镇之上,带回来几件食物。”
魏德贤从黄花木椅子上站起身,待周博云打开食盒,看见里面平平整整放着五块糕点,是梨花酥,是自己最喜欢吃的梨花酥。
他让周博云将梨花酥放到桌子上,便打发起周博云,让周博云离开。周博云更是一秒都不想耽误,连忙拜谢告别,跨出东厂最后一道门槛,来到泱泱宫中,他会想起秘卷上的那番话,握紧了拳头。
后日便是晚夜宴,正是除掉魏德贤的最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