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苑的房子基本是三叶草户型,贺云西家公卫正对入户门,厕所门敞开,陈则站洗手盆前,冷不丁被李恒响亮尖细的一嗓门惊到,同样意外这里还会再出现一个陌生面孔。
在此之前从没见过陈则,李恒第一回到这边,先前和贺云西一块儿上来房子里还没人,也就下楼买个饭的功夫,突然凭空出现一个,而且还是穿一身青灰色工装,腰间绑着工具带将锤子榔头螺丝刀等一并齐活儿挂上,不修边幅的大个。
因为侧对的方向,厕所光线暗沉,李恒最先瞧不清陈则的容貌,猝不及防撞上了,想当然以为进贼了。
陈则的外形就不像善茬,刚理的寸头几乎贴着头皮剃,气场冷硬,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游离于底层三教九流的颓废自我厌弃感极重,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一股狠劲,乍一瞅跟拎着家伙上门入室打劫的没多大区别,尤其他白天爬外墙加氟,此时身上有些脏,工装上东一块灰尘西一块机油渍。
李恒脑子犯抽,一激动被害妄想症就发病,后一瞬看到桌边的贺云西才缓过神,又骂一声:“我去,你在啊,给我吓的,魂儿都快没了。这哪位,修水管的师傅,还是你找来的,怎么才离开一会儿就多了一个人。”
“你不认识。”贺云西说,不打算解释。
“废话,我当然不认识,要认得能吓到。”李恒把鞋架上仅剩的一双拖鞋趿拉上,甭管是谁的,大直男活得糙,走几步捡起沙发上毯子就往身上招呼,擦头发和周身的水,“走一段刚到酒楼就下雨了,运气够背的,本来我想着先不回来,在外面吃了等雨停再给你带,结果没带手机,要不是恰好身上有现金,不然账都买不了,今天多半得压店里洗碗。”
“没钱可以赊账。”
“想啥呢,我和你们这些老邻居街坊不一样,谁愿意赊我,没钱吃霸王餐,保准报警请我免费喝茶。对了,肝腰合炒卖完了,只有鱼香肉丝和酸辣鸡杂,我加了一份牛肉蒸格子,老板说是你们这里的特色,买来尝尝,闻着挺香。放哪儿,茶几,还是餐桌?”
“随便。”
“有干的衣裤没,借我一套,我行李搁酒店了,总不能今晚都穿湿的。”
“先穿着,晚点再说。”
“你是不是人,现在给我找一身能少块肉还是咋地,着凉了算你的吗,先前如果不是你支我出去买饭,我肯定点外卖,至于被雨淋么真是。赶紧的,快给我找,你家风还那么大,冷死我了。”
陈则也没想到贺云西会带人回来,还是个长相俊朗的男生。
前些年的贺云□□来独往,打小周围就没什么朋友,不爱交际,上学期间连和班里的同学都少有交际,属于极其不合群的孤僻问题少年。
李恒的外貌显小,二十五了,可看着像还在读大学的小年轻,他有耳洞,左边银色耳钉,右边吊少数民族风坠子,手上还套着一串菩提珠,留的现下比较流行的微分碎盖发型,烫了灰色的挑染,腰板偏瘦,整体的风格放浪,一看就是叛逆不服管的主。
不确定他是贺云西的什么人,朋友,还是其他身份。
不太像是朋友。
陈则对贺云西不是特别了解,可毕竟多年邻里,没见过贺云西跟这类人打过交道,即便中学时天天与不三不四的社会人员混迹一起,也鲜少出现这样的……小少爷。
无端端的,觉得李恒和周嘉树那样的类似,虽然他们的样貌性格等方面并不相同,陈则皱眉,潜意识里就生出抵触。
贺云西被催着找衣服进屋找衣服去了,硬推起来。
“你不找我就自己拿了,反正我不挑,有啥穿啥,晚点别怪我就行。”李恒说,非得立马就要换。
任其光.裸上半身也不是个事,而且他还到处走动,脚落哪儿,哪儿就是一滩水。
“站那里别走了,马上。”
“嫌弃我呀,不就是弄了些水吗,又不脏,讲究过头了吧你。”
“先等着。”
“快点,再吹会儿风我真会感冒。”
两人的对话显示出双方关系非一般,很熟悉,超过普通好友,起码有一定的交情。
关上水,陈则抽纸擦干手,出去。
终于看清他的样子,李恒脑回路清奇,扬扬眉,真把他当上门维修的工人了。
“现在修水管的都这质量了,还挺帅。哥们儿,你这就整好了,那么快,他家下水管道是有些堵,你多给看看,可能太久没住过人了,老化了,还有修这个多少钱,他刚结账给你没?”
陈则没辩解,面不改色顺着接:“不要钱。”
“没修好?”李恒傻不拉几,智商喂狗了,光着膀子晃来晃去,“下雨天不方便检修吗,要不你等雨停了再来,老房子住着真是遭罪,水管修不了哪天堵了这一层都要被淹,你想想办法,实在不行砸了全换了也可以。”
陈则回道:“嗯,有空再来,今天修不好。”
李恒惯会套近乎:“兄弟你附近的店,还是网上找来的?”
“店在巷子外,网上也能找。”
“挺近,具体哪里。”
“后门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