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官!我看是你故意放走的。你当真以为,我对亡妻与你之间的苟且之事毫无所知吗?只是没想到,你与那黄念莲狼狈为奸,以人命为儿戏,用她的命,换了你女儿的命......我虽痛恨你们二人苟且,但她毕竟是我的妻子,三个孩子的母亲......你与那黄念莲妄自为尊,颠倒黑白,破坏纲常,扰乱天道,其罪当诛。”
“钱毅兄,你这话就说的不公道了。”
荀微紧皱眉头,面容愁苦悲戚。
“先弟妇曾为故妻贴身仆从,她们主仆情深,我们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故妻死后,她确实经常来往县衙,但都是来看小女的。我承认为了救小女我对不起她。”
荀微突然目光狠戾起来,盯着何钱毅:
“但以命换命,需要被换命者心愿诚服,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可是早就说过自己不想活了,你对她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我对她做了什么?我对她还不够好吗?乡亲邻里都骂我是窝囊废,我不是照样尊重她的选择从不阻止她去县衙吗?”
何钱毅表情即痛苦又恼怒。
“女人不是生孩子的工具。她都对我说了,你们本来是有五个孩子的,五个都是女儿,最后两个,是刚出生就被你活活掐死了。你让一个母亲怎么忍受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面前,还是被自己的丈夫害死的?咱俩谁才是禽兽呢?”
何钱毅张着嘴,却没有说出任何话。
荀微又看向于凤华三人,颇为内疚道:
“仙师,黄念莲临走前让我转告你们,修士们斩邪祟除鬼魅,惩奸除恶,救济苍生,她也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拯受难者于水火,你们之行为,实乃殊途同归。她还说,人之遭遇,冥冥天定,本是无可改变的,改一人之命数,必有其他人受之,她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同样是一报还一报,天谴也只能她自己来受。”
郁善洲早就听不下去走开了,于凤华和万俟旻也是一脸悲愤,明明对方是在胡说八道,可就是找不到反驳之词。
于凤华:“荀大人,这派言论,您真心信服吗?”
荀微苦笑道:
“我信呀,仙师,我是无能之人,当故国覆灭、亲人惨死时,我却独自苟活下来。后来有了妻女,有了万福县的百姓,我以为能安稳到老,可不久吾妻就走了。我在万福县内兢兢业业,为官清廉,对得起当朝天子,对得起百姓,可为什么就是不得安生呢?我不能再失去小女了......除了相信,还有别的选择吗?”
于凤华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只是叹息一声便走开了。
万俟旻跟上他,临走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荀微,对方眼圈发黑,目光迷茫,神情颓丧,在堂皇的县衙大堂内独自站立,身形略显单薄。
但有小人在,君子不可宁。
脑海里莫名出现了这句话。
为什么呢?
“想什么呢?一直皱着眉头。”
郁善洲屈指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
万俟旻盯着面前这位俊逸青年勉强的笑脸,又出神了。
这人怎么这么喜欢笑呢?明明心情不好,为何还要笑?明明刚才师父和他说话时,是那么的烦躁与不耐,为何现在要笑?为何在自己面前,他总是一副不需要关心,无所不能的样子?即使受伤也要装作毫不在意?
他是君子吗?
他能安稳渡过此生吗?
万俟旻觉得自己的心好乱,思绪纷飞,乱如麻团,无所适从。
对方默默看着他,静静地等待他开口。
“大师兄,我在想,你今年多大了?”
郁善洲嗤笑一声,道:
“你刚才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我以为你被荀微的话吓住了,就是在想这个吗?那你先猜猜,猜对了,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
万俟旻瞬时清明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这人多大了,还这么幼稚吗?
“不猜,爱说不说。”
他转身就要走开去帮于凤华收拾行李。
“正值弱冠,可以娶妻了。”
万俟旻脚步顿了一下,头也不回道:
“那祝大师兄早日和心爱之人喜结连理。”
郁善洲琢磨着他这话,只觉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而且刚刚对方说这话时,语气明显不悦。生气了吗?
他特意反省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哪里说错话,惹他不高兴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心爱之人吗?算吗?
当局者常常迷茫,在自己的情局里,每个人都是当局者。
于凤华主张一起先回凤华山,处理完巫医山之事,做好准备了再去妖都。郁善洲不同意,他说巫神山就在附近,何必大费周章浪费时间,现在就要带着万俟旻去妖都。
师徒二人僵持了一会,最后于凤华先服了软,把自己的贴身锦囊给了他们,说锦囊里有传音设备和一些丹药,叮嘱二人遇事不妙就赶紧跑,不要和敌人硬刚。
“关于妖都,现存的文献记载实在是太少了。虽然之前有修士前去探勘考察,没有发现活的妖物,但不代表它们真的都消失了,你们切记要万分小心。”
万俟旻毕恭毕敬道:“是,师父,我们一定会小心行事的。”
郁善洲不以为然,嬉笑道:“您放心吧,快不行的时候,我一定会坚持到您来搭救的。”
“臭小子,胡说什么!”
于凤华又一巴掌拍在了郁善洲后脑上。
郁善洲瞪着那双桃花目,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不悦道:
“老头,你要还这样打我,咱俩迟早分道扬镳。”
于凤华闻言抬起手又想扇过去,被万俟旻拽住了袖子。
“罢了、罢了,你现在也是宗师了,孰轻孰重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为师老了。”
他放下抬到半空中的手,最后只是拍了拍郁善洲和万俟旻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