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是怕听到这般的话,才多讲了几句,我不愿自己的所求捆绑别人。”
“那前辈说说看。”
“你既来寻到我,必是知我前事,曾经,我冒出过要将所有知我前事之人统统杀光的想法。”
佛宜枝叹了口气道,“我与他甜蜜了一阵,世间最好听的情话,最坚贞的誓言,他都说与我听了,那时我觉得,我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最得意的时候,还四处炫耀过。”
“直到有人告知,我不过是从他心上人尸体上长出的一朵花,偶得天道垂怜,生了灵智,他不过看在那死去心上人的份上,对我多有怜爱,妄图将那份无法延续的感情弥补在我身上,我疯魔了一般问他此事是真是假,他竟一时回答不出,多有犹豫之态。”
“此后我便在这幽冥之界苦等,妄图将那女子带回潜夜面前,我想知晓,若我们一同出现,他会作何选择。执念一生,不死不灭,我堕入忘川河中,又寻岸而上,伪作此处的冥司,可千万年已过,我还是寻不到那女子。”
“我希望,你能帮我寻到那女子,我想见见她。”
溪月沉默着听完,一时未有任何表态。
佛宜枝也不追问,凝息调起草木之力,注入那片龙鳞之中,龙鳞被强大的神力包裹,逐渐融化,甚至变得虚无透明,佛宜枝继续加大力量,直至那鳞片柔软如水,又被揉捏成了一颗银色的圆丹。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神力撤回,那颗银丹飘到了溪月面前。
“服下吧,此后,你的修为仙力不再受限于这副仙骨,这副仙骨,真正属于你了。”
“谢谢前辈。”溪月接下那颗银丹,放入口中,银丹瞬时消失不见,化入她的体内。几乎是同时,溪月感受到碎掉的仙骨在一点点重塑,仙力也在复原,甚至更胜从前。那些付出了汗水辛勤修炼却因仙骨脆弱无法承载的仙力,亦回来了。
“多谢前辈!”溪月跪下行礼。
佛宜枝在花台上闭眼打坐,“你们走吧,我肉身在这幽冥界中折损,神力亦不复当初,今日恐就是大限,此后,便要真正的消失了。”
“前辈……”溪月的语气很是难过。
“别这副模样,在三界之中,我千万年前就已仙殒。”
“前辈,”溪月吸吸鼻子,“听闻那女子是为潜夜上神所杀,应是从这世间永远消失了。”
“只要存在过,便没有什么是会真正消失的。”佛宜枝坚定道。
“恕溪月无能,不能为前辈找到那女子,但溪月可以为神君找到另一个更重要的人。”
“更重要的人?”佛宜枝睁眼。
“是,前辈对潜夜上神有情,潜夜上神也曾真心相待前辈,你们身上,一定有根红线,这根红线,也一定可以帮助你们找到彼此。”
“潜夜……”佛宜枝有一瞬的恍惚。
她好像日日在想这个人,千万年过去也不能甘心遗忘,又好像,已经许久未想起过他了,久到,听到他的名字都有些恍惚。
“潜夜……”她又重复了一遍。
她到幽冥界后,再未听到过他的消息。
“前辈亲口问他,岂不是更好?”溪月道。
“你是月老?怪不得,方才能唤出那么多红线。”
“尚在试炼期。”溪月道。
“我不见他,除非找到那女子。”佛宜枝道。
“万一潜夜上神先一步找到了那女子,二人现在和满的待在一起,前辈岂不是错付?”
见佛宜枝不愿,溪月故意说话激了她一下。
“可以找,但不能徒劳是不是?不如试试?只需要看看前辈身上的那根红线。”
溪月又道。
“他若已与旁人在一处,身上怎还会有同我的红线。”佛宜枝不上当。
“是了,前辈说得对,可是溪月了解到的故事里,那根红线一直在前辈身上,同潜夜上神连在一起,为何没再旁人身上?”
这话让佛宜枝陷入了沉默。
“前辈,试试?”
这次佛宜枝没有明确拒绝,溪月大着胆子念诀,探看她身上的红线。
佛宜枝的红线是长在手上的,细细的一根,年久的缘故,有些褪色了,好在,另一端仍还连着。
溪月伸手去摸,感应到了一个地方,“巫咸国,潜夜上神在巫咸国。”
“巫咸国……不是堂庭山,不是那个女子埋葬的地方……巫咸国,是我的家,是我们定情的地方。”一行清泪自佛宜枝眼中落下。
一团红色的浓雾自她心口窜出,以极小的声音炸开后消散。
那是囚住了佛宜枝的,千千万万年来的心魔。
溪月从未见过心魔,可她看到的第一眼,便知晓它是。
它似乎也在自己的梦中出现过,是不引人注意的背景,是藏于某个不起眼角落的黑暗,是浓雾之后浓雾,是自己透着绝望的双眼。
她一定在哪里见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