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稠如墨,肆意地吞噬着妖族,北荒书房。鎏金烛台上,昏黄的烛火不安地跳动,将斩荒高大挺拔的身影扭曲地投射在雕花木墙上,恰似一头蛰伏已久、蓄势待发的猛兽。逆云身姿笔挺,垂手肃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斩荒的指令:“明日,务必将谢司珩等人一网打尽,一个都不许漏!”
斩荒的指尖有节奏地轻叩着雕花书桌,发出清脆的声响,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尽显算计:“谢司珩想用美人计夺取万象令?哼,那我就将计就计。立刻放出消息,就说本王明日要与谢芷瑜举办大婚。以他的性子,必定会趁大婚之时,带兵突袭。等他一踏进北荒,咱们就来个瓮中捉鳖!”说到这儿,斩荒目光如电,紧紧盯着逆云,一字一顿道:“多安排些精锐人手,明日的大婚,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逆云领命后,脚步沉稳,悄然退下。
斩荒转身,目光瞬间被倚在雕花窗棂旁的谢芷瑜吸引。银白的月光透过琉璃窗倾泻而入,宛如一层轻纱,轻柔地笼罩着她,勾勒出她婀娜多姿的身形。然而,她眉头紧锁,神色间满是忧虑,仿佛一朵在风雨中飘摇的花朵。斩荒心中一软,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她身边,轻声安慰道:“芷瑜,别担心。我早已派人潜入狐族。明日大婚,谢司珩一旦带兵前来,狐族的守卫必然空虚,咱们的人便能趁机将伯母救出来。一切有我,你无需操心。”
谢芷瑜缓缓抬起头,月光在她眼眸中流转,宛如一泓深邃的湖水,神色复杂难辨。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斩荒,你……罢了。”最终,化作一声幽幽的轻叹,“谢谢。”
其实,她心底有个疑问如影随形——斩荒,你喜欢我吗?话到嘴边,却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在她看来,斩荒对她的关怀,不过是因为她和佩思卿有着几分相似。若没有这层缘故,以斩荒往日的冷淡,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瞧她。
而她自己呢?原本,她是带着谢司珩交付的任务,接近斩荒,试图夺取万象令。那时的她,心中只有任务,对情爱之事,从未放在心上。即便如今斩荒知晓了她的部分身份,可短短半个月的相处,她又怎会轻易动了真心?
想到这里,谢芷瑜暗自做了决定。如果明日斩荒能成功活捉谢司珩,顺利救出母亲,那她便不再亏欠母亲什么。母亲将她带到这个世界,却对她的死活不闻不问,任由她在这残酷的世界中艰难求生,甚至还帮着恶人对付她。救出母亲,就算是偿还了生育之恩,从此,她们母女俩,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之后,她会尽快报答斩荒的恩情,然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独自浪迹天涯,寻找属于自己的安宁。
可要是斩荒行动失败,她也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继续在黑暗中挣扎,做一个隐匿在阴影里,刀头舔血的杀手。想到这儿,谢芷瑜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痕迹。
一个时辰后,胭脂独自踏上回院子的小径。四下一片死寂,唯有她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轻轻回荡,打破了夜的静谧。突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自头顶掠过,一只乌鸦扑扇着宽大的翅膀,稳稳落在路边的桂花树枝上。
这只乌鸦身形健硕,爪子乌黑尖锐,好似锻造精良的铁钩,深深嵌入树皮之中,瞬间在粗糙的树干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抓痕。它歪着脑袋,一双幽绿色的眼睛仿若鬼火,在浓稠的夜色里闪烁跳跃,透着让人胆寒的锐利,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罪恶。
紧接着,乌鸦发出几声沙哑的啼叫,声音划破夜空,宛如利刃穿透静谧,又似冤魂在黑暗中无助地哀嚎,让人脊背发凉,灵魂深处忍不住泛起颤栗。
狂风呼啸而起,乌鸦周身的羽毛根根竖起,每一根都像是蕴藏着恶意。在昏黄月光的映照下,它的影子被拉得又长又扭曲,好似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魔,随时准备扑向路人,将其拖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乌鸦停在树枝上,与谢芷瑜隔空对视。时间仿若凝固,足足有两分钟,周遭一片死寂。从乌鸦现身的那一刻起,谢芷瑜便一眼认出,它是常年跟在谢司珩身边的乌梨。乌梨极其罕见,通身羽毛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辨识度极高。如今乌梨出现在此处,谢司珩必然就在附近。谢芷瑜心中明白,这是谢司珩通过乌梨传递信号,示意要见她,让乌梨带她前往会面地点。
胭脂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随后目光直直地看向乌梨,沉声道:“带路吧。”
踏入北荒后山,谢芷瑜瞬间感觉到一股熟悉又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一层寒霜,笼罩在她的心头。越往山林深处走去,她的心跳愈发急促,恐惧如潮水般在心底翻涌。待行至竹林深处,看到眼前人的背影,她的双腿忍不住微微颤抖。即便满心惊恐,她还是强压情绪,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属下拜见主上。”
狐王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冷冷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还……没成功。”谢芷瑜声音发颤,头也不敢抬,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狐王闻言,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与愤怒:“是没成功,还是你压根就没用心去做,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谢芷瑜刚想辩解,狐王猛地一甩衣袖,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扇在她脸上。瞬间,她的脸颊火辣辣地疼,五根指印清晰可见,宛如五道鞭痕,刺痛着她的心。
“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留你何用!”狐王暴跳如雷,声音在竹林间回荡,惊起一片飞鸟。
谢芷瑜眼眶泛红,强忍着泪水说道:“请主上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发誓一定能拿到万象令,替父亲完成大计。”
“哼!”狐王目光阴冷,思索片刻后说道:“我可以再给你两个月。两个月后,要是还拿不到万象令,你母亲可就……”
“女儿定能拿下万象令交给父亲。到时候,还望父亲能信守承诺,放了我娘。”谢芷瑜咬着牙,目光中带着一丝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