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雪相缓缓揉了揉眉心道:“什么?”
“就是那个,”白露双手并用比划了一下,“我今天去隔壁峰领了浣元丹嘛,然后我也想做药,我以前就会熬药,我看到我们山上也有草药……师尊,我可不是要换专业,我还是要跟你学的。”
跟他学?学认字是吧。
霍雪相不禁摇头,他倒是在一瞬间的惊诧后,想到了以白露的学识可能有什么误会,但还是失语,“那你今日就再学一句: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白露:“?”
“是丹鼎,或药炉。不是炉鼎。”霍雪相肃容道,“炉鼎多数情况,指的是房中术所用。一字之差,相距甚远。”
“哦。”白露知道了,倒是一点也不觉羞赧,“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搞错了!好神奇啊差一个字就错了。”
霍雪相:“……”
霍雪相:“你是不是,根本不懂房中术是什么?”
“对啊对啊。”白露要补那么多课呢,“什么意思嘛?”
霍雪相思考了数息,此事是不得不给白露解释的,免得他出了点梅峰也这般嚷嚷……
“房中术,顾名思义,是在卧房内施展的,利用交合之事修炼。炉鼎,指的就是将对方的肉身当作鼎器,吸取、转化灵气,单方面消耗。”
“!”白露眼睛顿时睁大了一点,终于有了点不好意思,哎呀原来刚才一不小心骚扰师尊了,“糟、糟糕,那我刚才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霍雪相没说话。
没什么,也就是让为师有点头疼而已。
“师尊,我保证我没有觊觎你,原谅我。”白露大声道,“我只是想要一个形状不一样的鼎。”
霍雪相手抵着额,“你若要炼丹,点梅峰就有丹房,只是隐而不见,下也不接地火,要什么鼎器让求索拿我令牌去定做——在丹房务必小心水火。”
“好的,我知道,谢谢师尊!”白露一阵风一样跑开了,发辫就像猫的尾巴,夹着细碎的阳光掠过门口。
霍雪相看着墙上阴影一晃而过,叹口气,半晌却又忍不住感到好笑地轻轻笑了一声。
……
虽说天璇峰专精丹鼎,但很多峰内其实也有自己独立的丹房,只是没有天璇峰那么完备,也没能接地火,好比是个热门选修课。
毕竟也就是在玄山仙宗,还能补贴丹药。若是外面散修,穷起来都买不起丹药,只能自己炼炼算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止失火爆炸,丹房通常都是独立一处。
点梅峰的丹房更像是个摆设,装修的时候做了但用不上,位置在一处悬崖边,可能是为了防尘,平时还隐匿起来,导致白露把点梅峰摸遍了居然不知道这里就有丹房。
要到了丹房使用权限,又用导师的权限请器修前辈帮忙做坩锅,但白露第一次使用丹房,实际是为了他的扫帚,而非立刻熬煮魔药。
因为现在是新月了。
制作一柄飞天扫帚需要在整个月相周期分别完成对应步骤,从新月、上弦月、满月到残月。
原材料白露这些日子已经选定得差不多了,经过多番实验,反正最后选择了剑梅的木材当扫帚柄原料,他觉得这是缘分,试试看。
另外还需要银、水晶、动物羽毛等等来放大魔力,倒是早就都收集满了,羽毛他决定就用罗罗鸟的尾巴毛。这个他试过确认了,不会把人变笨,而且速度增幅很高,好用的,以后也要继续维系好罗罗这个朋友。
“求索,如果你给我烧火,你可以吗?”白露想到求索是木傀儡,问道。
黑衣傀儡平平地道:“少主,可以,如果是丹火,我的身躯大约够烧三个时辰。”
“不至于不至于。”白露呛了一下,“理解错误,不是要拿你当燃料,我是说让你帮我在旁边放火,看火。”
求索思考了片刻道:“少主,应该是您表述错误。”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有逻辑!”白露看了一下,怕把求索给烧着了,“算了,你还是在旁边看着吧。”
只见木傀儡坐在旁边休息,白露独自一人吭哧吭哧把梅木削出了雏形,边削边觉得自己这样会不会有点残忍,也不知道求索是什么木头做的。
“求索,我都没问过你,你既然是木傀儡,那具体是什么木?”
求索毫无波澜地道:“锻造之时,因为点梅峰所用,取剑梅之木。”
白露:“……”
“我去,这不会是你二舅吧。”白露沉重地道,“要不你出去吧,怪不忍心当你面削你亲戚的。”
刚好他也要实施仪式了,避开一切,不受打扰。
白露将扫帚柄用魔法火焰烘烤,上一柄扫帚柄烧出来的灰烬撒在上面,刻上符文。
“Ventos voco, iter pando……”月光下,白露呢喃念咒,虽说和空气中元素还有点沟通障碍,或者说默契度在重新培养,更多的需要从自己体内引出魔力,但白露还是习惯念一下,这咒语是巫师们多年研究出来共振最强的音调,多少是有增幅作用的。
绿眸中反射着星月的璀璨,就像能把人的灵魂也吸进去。
从高山崛起的根,向星辰攀升的叶。
让雷霆作为你的骨架,令风暴塑造你的形状。
符文微微亮起,一纵而逝。
成功了,扫帚柄的部分。
白露感觉到魔力极速消耗,却很开心,第一步非常成功,他似乎能感受到其中流淌的力量,这让扫帚柄就像他自身的延伸一般。
接下来就是在上弦月时把帚穗和帚柄融合,再一直吸收能量到满月,完成最后符文篆刻,待残月时试飞。
……
白露走出丹房,今晚他头发披散着,这样施展魔法时更自在。
他看到冷冷的月光下,一个熟悉身影站在悬崖边,负手“望”远方。
“师尊?你在观星?”白露知道这里很多人都有观星的习惯,白露不就在按月相做扫帚,他也经常观星。
霍雪相转身,也以神识观察到了白露放下一根长长的木棍,并没往心里去,只是道:“我在看山。”
“什么,我看看,我看看。”白露走过去,和霍雪相并肩站着,“……看不清。”
天色太晚了,恰好还有一片乌云遮住星月。
霍雪相弹指,那片云悄然移开,清澈的月光让群山稍亮。
山峦起伏,其间有千百楼阁,亮着点点烛火,积少成多,远远看去,就像那些山是一棵饱满的树,开出了金色的花火。
“嗷——嗷——”
杀猪般的声音在远处隐隐作响,从这里都能听到,那应该算是巨响了。
“这什么声音?”白露担忧地道,“不会有什么凶案吧。”
“无碍,”霍雪相平常地道,“应该是摇光峰弟子在给灵兽接生。”
“轰——”
遥遥一声闷响,火气翻涌。
“天璇峰又炸炉了。”
“好危险啊……”白露喃喃道,右脚蹭了蹭地上的沙砾,“师尊,我会不会学得很慢,心法我都还没理解好。”
心法都这样,又何况高深的上古帛书。
霍雪相并不焦急弟子的进度一般,“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开悟只在一瞬间,还记得吗?境无心不自起。”
他低头,察觉到白露正呆呆看远方,似乎还在思索。
“你看到山了吗?”霍雪相忽而道。
“看到了啊。”白露说完,停顿了一下,忽然发现山里好像亮起了一片,组成了一个“山”字。
而那走势,完全就像是真正的山峦。山中之山,交叠在一起,让人明白山字是怎么来的。
然后便亮起另外一片,山旁边又出现了一个字。
白露看着山势念出来:“崎岖。”
崎岖,峻岭,峡谷,千变万化,其实都有一个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