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大人忙笑着说岂敢,一面叫掌管档案库的书吏过来。
那书吏姓贾名升,四十岁上下。严肃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回话也是公事公办的样子。童大人引荐完,恒王便让李娴跟着去了,自己留在前堂跟童大人说话。
档案库大部分地方都被高度快到屋顶的书架占据,只有门边窗下一方小桌,上面也摞满了各种书籍卷轴。只留下一尺见方的地方放着墨盘笔架和一支毛笔。
杂役过来送茶水,只放在窗下的木板上。贾升解释道:“桌面地方小,放不下茶盏,也防着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桌上的文书被水洇了。”
李娴点点头,说了声受教,便跟贾升一一说明自己要查找的内容。
他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等李娴说完,他转身往架子中间去了,没多久,便将李娴要的文书全部搬来。
贾升看来是呆在这里有些年头的人,偶尔有文书里记载不明的地方,他也能解释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从头到尾他一直板着脸,李娴每每想提问,都有些心惊胆颤的,暗暗鼓励自己半日才敢开口。
这半日过得煎熬,从吏部大门出来,李娴总算是松了口气。恒王临走前让鱼从过来传话,明日不必先去王府,直接过来便是。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一定要向各位前辈好好请教。
想着明日还要来,李娴很是丧气。虽然之前在洛州也这么过的,可思园的环境比这里好多了。这里连张正经桌子都没有,她不得不把一堆书摞起来,悬着手臂写字,现在手还酸呢。
不过这贾升倒是有些意思,倒是先查一查他的背景,弄不好倒能从他那里知道不少文书里都没记载的事。
李娴回到府里,秦离忧今天倒是回来得早,此时正在书房里。
“大人,我回来了。”李娴在门口禀报。
“进来。”秦离忧放下手里的书,“殿下说你在吏部,可还顺利?”
“顺利。只是管文书的大人,不太好相与。”李娴偷偷瞄了一眼秦离忧,看他的反应。
“贾升?”秦离忧说起这个名字,脸上竟然有了带着些无可奈何的笑意,“他可是出了名的难打交道。档案库归他管,去一趟能被他的规矩烦死。”
“我倒是觉得他严谨,虽说不那么和善,但是对他管辖的一切了如指掌。”李娴笑道。
秦离忧表示赞同地点点头:“他父亲是翰林院编修,他是明德二年二榜十名进士,本来也要进翰林院的,阴差阳错到了吏部。他为人本来就板正不擅钻营,又没什么身份背景,一来二去便被放去管档案文书,算来也有十五六年了。”
“听来倒是让人肃然起敬。”李娴心思一活,“如此遭遇还能随遇而安,想必有什么精神寄托……”
“你想问什么?”秦离忧盯着她。
“好奇而已。”李娴忙笑着解释,“自古能安贫乐道之人,多半寄情山水诗书画乐之类。我看这位先生不像有那些风雅爱好,不知他情之所寄。”
秦离忧笑了笑:“听说他爱古籍,俸禄不多,除了养家也不宽裕,闲暇时爱去书摊上逛。”
“哦,”李娴恍然大悟点点头,“这样的读书人实在是让人敬佩!”
秦离忧不过是因为贺云洲的嘱咐,随意点拨了几句,看来李娴也领会到其中深意,接下来就看她要如何行事,只要不出格,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了,”李娴上前一步,“去吏部路上,恒王在问我们对宫灯案的看法。”
“你说什么了?”秦离忧心里一紧。
“我什么都没说,但是又不能不说,就胡编说是同行嫉妒。”李娴看他紧张的样子,知道他的担忧,只是这人未免也太看不起她了。
“算你机敏。”秦离忧松了口气。
“可是,鱼从猜是有人想让陛下失了颜面,这人要么是各使团,要么是……”李娴犹豫了一下,“是没来京城那位。”
“是鱼从说的还是你心里这样想的?”秦离忧哂笑。
李娴没想到自己编的话立时便被戳穿,不甘心地嘴硬道:“自然是鱼从,我怎会想那么多。”
秦离忧哼了一声:“若你不在,鱼从大概会跟恒王说这些,你就在跟前,他绝不会讲如此露骨的话。”
李娴一怔,这才明白自己的疏漏。大意了大意了。
“大人明察秋毫。”她带着些谄媚地笑道,“确实是我自己心里想的。鱼从只说了动机,没有指向。”
“若是还想吃苦头,下次就再在我跟前动歪心眼。”秦离忧阴恻恻地说道。
李娴听他的口气便觉得肩膀发酸,忙摆手摇头道:“不敢不敢,是我记错了,大人不要生气。我先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