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初的声音小了下来,那句话说完后就没了下文,抚摸着江玺脑袋的手也停住了,轻飘飘的毫无重量。
江玺抽噎着,见沈若初不说话也不动,心中已经猜到了结果,可他仍闭着眼,不敢去看,甚至自欺欺人地喊了声:“师父。”
一连几声“师父”出口都没得到回应,原本就收不住的眼泪更是决堤似的往外涌,可不论他怎么唤,怎么哭,师父都再也醒不过来了,没有人会在他玩到深夜时催促他好好睡觉了,也没有人会在他打架打输时,拿着针线借着油灯给他缝衣裳了,那把白玉剑,竟成了沈若初留给他的最后一件遗物。
他握着沈若初的手好半天没缓过神,怀里的铜镜震动了好几回江玺才把它拿出来。像未显声先闻,镜子里的脸还没清晰宴云的声音就先一步传了出来。
“怎么现在才接?!你们逃走的事被发现了,仙门的人现在在到处搜捕你们啊!”
江玺脑中“轰”的一声炸了个震天响,无措地道:“为……为什么?”
不是说关在牢里的妖怪仙门都是任其自生自灭不会去管的吗?而且他们下山、出门的时候,师父还用障眼法帮他们隐藏了容貌,这个栖身之所从来就没透露给其他任何人,究竟是怎么被发现的?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书颜呢?他们还没走到……”话音戛然而止,铜镜画面转了几转黑了屏,镜面是黑的,却还能听到说话声,好像是宴云在和谁交谈,其中一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像万丹。
模糊的谈话零星响起,背景音还有些嘈杂,没维持多久就彻底断了线。江玺手忙脚乱地起身,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将眼泪擦干净。师父走了,沈书颜也不知去了哪里,现在仙门的人四处搜捕,万一沈书颜被抓去了怎么办?他一个人逃了,又能去哪里呢,躲躲藏藏一辈子吗?
可他的命是师父换来的,师父此举不就是想让他好好活着吗?他若是自暴自弃,岂不就浪费了师父的一番苦心?
可师父还说过,要让他像江河一样。
万丹站在队伍中间,前边的几百名弟子齐刷刷举着剑对着江玺,江玺觉着这阵仗真是小题大做,只抓三人,却要带这么多弟子,难道他们就这么吓人,多带点人手才镇得住么?
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江玺走出门,毫不畏惧地对上万丹的视线,白玉剑被他握在手中,直面着眼前的搜捕大队。这是师父的剑,是师父的剑术,不能在最后都让别人认为沈若初教出了个懦夫。
包围圈朝中间靠拢,江玺挥剑逼退了打头阵的那几个,身形转动接住了身侧劈下来的几招,却没有和他们过多纠缠,而是调转剑锋直指中央的万丹!
“当!”
本该没入眉心的剑被另一把剑挡住,那人一使力将江玺弹开,待江玺站稳,重新提起剑时,却发现挡住他的人是裴纪。
平日严肃认真的大师兄此时站在对立面看着压迫感十足,江玺也没想到这次来捉他回牢的人还有裴纪,而裴纪脸上并没有什么起伏,往日的情面一点没留,将他当成了一个真正的犯人。
算了,立场不同,难道还指望男主反水来帮自己吗?再大的人情也抵不上掌门的一句命令。
和裴纪打江玺明显处于逆风,在同辈中他能跻身前列,但再往上大了他好几年的师兄师姐,修炼时长,功力增长都摆在那里,没有足够的时间给他沉淀,再好的心法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江玺格挡得有些吃力,但要是敞开了打蓝条又耗得太快,还没等到发力的时候呢他就先体力不支了,那可真是要成为这些看好戏的弟子们闲谈时的笑料了。
刀光剑影来来回回过了数招,江玺就用练得滚瓜烂熟的格挡技巧和裴纪周旋,打架讲究速战速决,拖久了可能被逆风翻盘。裴纪趁着江玺横剑时把剑从下往上一穿,手臂使劲卡住他调换了个身位。
转过去的刹那江玺的注意都放在裴纪身上,丝毫没察觉后背露给了敌人,就是这么一点疏忽,让他在不经意间又挨了一掌。
又是这个把他五脏六腑都要拍出去的力道。
江玺痛哼一声往前倒,若不是裴纪前一秒收了剑,他现在脖子已经被洞穿了。
本该直线下坠的身体被人接住,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可下一刻,他的肩被人抵住,体内妖力涌动,他没来得及反抗强行变出来的狐尾就被人抓在手里用力一扯——
!!!
江玺扬起头,身体几乎绷成了一条快被扯断的弓弦,耳中回荡着拉成直线的心电图长而尖锐的“哔——”声,等双耳的嗡鸣小下去,感官才像重新回到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