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柳絮才说到所谓“过命的交情”,老侯爷便明白过来,外孙女所谓为谁。
那时女儿黄柔带两个孩子去了江南,遇到匪事,黄柔把此事瞒得紧,小儿子黄元霄也听阿姐的话,这么大的事竟都不与他这个老父说一声。
后来还是余州的知府方生翰给他写了封信,他才得知此事,方生翰曾在他手里做过主簿,老侯爷见他于兵法不擅,于民生却颇有见地,便举荐他去地方做官。信中将这场山匪之事说得仔仔细细,还说侯府娘子于他治下遭此横祸,是他方生翰大大的罪过,待他择日到侯府请罪。
老侯爷本来怒气冲天,看到老部下这番言语,倒也气消了。老侯爷这会儿看外孙女眉眼不离喜色,怎能不明白小女儿的心思。
柳絮才说到最后,喜色渐没,眉头皱了起来:“外翁,孟郎说要娶外孙女。我阿娘说,你心悦之人,方可嫁他,只是外孙女至今不知情爱,我实在不懂。”
老侯爷听她这样说,心里有了计较,到时着人好好打探一番这个孟家小子,面上慈爱笑容,感慨道:“我们宝儿也长大了,到了嫁人的岁数了。”
柳絮才不见羞色,只爽朗一笑:“是啊外翁,我也大了,可以嫁人了!”
老侯爷一愣,笑着摇摇头:“宝儿不必纠结,此郎君若好,得你心意,便是贩夫走卒也能嫁了,难道柳家与我侯府还不能保你一生无虞么?若不好,不得宝儿的意,便是皇亲国戚,拒之又有何不可呢?这人生大事,只随我们宝儿心意!至于你说不懂心中情爱,那便多问你表姐,女儿家的事多问问女儿家,便也知道了。多问问,不急的。”
柳絮才重重点点头,眼见外祖父面露疲色,于是告退下去,好让外祖父好好休息。老侯爷目送外孙女离开,待外孙女走远,挥了挥手,仆人向前,老侯爷道:“仔细查查这个孟然,到时与我说了。”
“是!定尽快回了侯爷!”
柳絮才出了正院便到了侯府的花园,天尚未黑尽,外祖家的兄弟姐妹,皆爱于此地散心消食,果然表姐黄静竹、表兄黄自昊、黄可昊都在。黄静竹见柳絮才来了,本要多走几步,去前头的湖边,当即折返了回来,问道:“表妹与阿翁说了些什么呢?”
柳絮才全无防备,道:“外翁问我...”正要说,一旁黄可昊喊道:“表妹,你我多日未见,与我一道走走可好?”
柳絮才望着表姐黄静竹,有些为难,黄自昊朝黄静竹使了个眼色,黄静竹只好不甘道:“阿兄与我有事说,表妹自便吧。”
待柳絮才与黄可昊走远,黄静竹才抱怨道:“五兄这是做什么?”
“我看你胆大包天,才设法阻止了。”
“五兄这是何意?”黄静竹显然声音小了许多。
黄自昊天生笑面,行事洒脱,旁人见了多半会心生相交之意,但在黄静竹看来五兄当真是笑面虎,果然黄自昊笑容依旧,语气却透着凉意:“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因表妹性情直率天真,故而多次套她的话,旁的也就算了,今日阿翁特意让我们走后才与表妹说的话你也敢套?还当着我面?我看你是要吃家法了?”
黄静竹吓得猛然一退,又随意狡辩了几句,几乎落荒而逃。黄自昊也随她去了,又朝黄可昊与柳絮才一道的方向望了望,心道:“阿弟,为兄便帮你到这了。表妹心性纯真难得,你要好好争取啦。”
此刻春园幽深,除却柳絮才、黄可昊二人,亦有诸位侍女作陪,只是黄可昊让这些侍女相隔十步相随。
春闱过后天气渐暖,尤其今夜暖风微漾,心也微漾,然而柳絮才则没什么心思,便是花开烂漫,她也没去折来欣赏,只一心回想外祖父对他说的话,一切随她心意,不懂情爱,慢慢感受,亦不必急。
不必急么?
柳絮才从未有过这般感觉,只觉,若是真不急,总有不好之事将至。
从来无忧无虑的她,此刻多愁善感模样于极致美貌之间,增添别样韵味。
黄可昊回了回神,开口道:“表妹,多日不见,万花盛开,你也越发清丽了。”
柳絮才以为是问她,便道:“多谢六表兄夸赞,我素来美貌,也不知美了多少。”
黄可昊失笑,心中越发爱极表妹的性子,然而今日之事,实在要一探究竟。
于是又准备了一番说辞,只待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