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时期,文人风雅,才、貌品评之风盛行,因此,一群年轻人议论议论容貌、气质无何不可。
加上黄自昊妙语连珠,很快气氛活络,连带着方才气鼓鼓的黄静竹都眉眼清澈起来。
“若要论郎君的模样,自然是避不开张二郎去的,虽然赵三娘子所谓一般,却也是我们这群人难求的‘一般’呢,是也不是啊?”众人笑了,说话的是位娘子,她着绿裳红裙,与柳絮才衣着颇相似,只是这位娘子气质与柳絮才迥异,柳絮才明艳,此娘子秀丽。
赵芃瞧了瞧说话之人,原来是胡国公府的高四娘子,高百慧与她赵芃向来不算对付,胡国公府与广兴郡公府挨得近,小时二人常在一处玩,后来意趣不能相投,性情总是偏差,因此这些年也少来往,倘若遇上了,也不咸不淡得很。
“高四娘子也知道,我赵三向来眼高于顶,便是独论长相,张二的瑕疵也是极多的。”赵芃开了口,所谓独论长相,实在是赵三娘子讥刺张景行品行一般,无大才还爱装,“书中常说某位娘子眉目如画,可见眉、眼精致便是美貌的关键所在。然而张二眉毛稀疏,间隙杂乱,无气更无质,再说这双眼睛,也不知是不是酒色所致,迷离空洞,呆若鱼目,无论如何也称不得精致,如此,我说一句张二一般,高四娘子可服气?”
本来张景行泰然自若,喝茶时举手投足,仪态万千,然而赵芃这番话,每吐一个字,张景行的万种风情便要僵硬一回,待赵芃说完,更是不再举杯了,只急急辩解:“赵三娘子休得胡言,什么酒色,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可从未,从未,休得胡说。”偏偏这辩解支支吾吾,显得格外苍白,方才还想着替张景行出头的黄静竹脸色也变了变,默默不语了。
高百慧不置可否,“那依赵三娘子之见——”说着转头看了看黄家四郎黄忠昊,不经意瞥了一眼柳絮才,见那黄四郎端坐着,好整以暇瞧着赵芃牙尖嘴利,“黄四郎的模样如何呢?”
国公府的丫头当真胆大,连圣上近卫也敢拿出来侃,黄忠昊也想听一听赵丫头怎么说自己,只见赵芃嫌弃地瞥了一眼黄忠昊:“黑不溜秋,不值一提。”
众人大笑,连日里呆愣愣的柳絮才也被逗得笑起来,一笑若花开,不止几个郎君,几个娘子也是瞧得入迷。黄五郎黄自昊眼见笑声低了下来,赶忙道:“我阿兄可不是什么文人,怎能品评起我阿兄来?快快——”
正说着,黄忠昊却夺了阿弟黄自昊话头道:“那依赵三娘子之见,什么模样能落了赵三娘子法眼呢?愿闻其详?”
“举目望去,更无一人!”赵芃不依不饶,你让我说,我偏不说,方才闭门之仇还没算呢!
柳絮才却道:“若说起模样,我倒知道有一位极为出众的,三娘你忘了么?”
“这我能忘么?我跟你表兄置气呢,才没空去夸你的解元郎。”赵芃心道,“要说你自己说,我可不来。”
赵芃朝柳絮才挤眉弄眼,然而一语不出,柳絮才以为三娘真就忘了,于是道:“求真书院的孟郎君生得极好的,你们见过便知道了。”柳絮才似乎只是朝众人介绍一件极稀罕的物事,坦荡得天真。
众人听得一愣,似乎京城之中并无这号人物,有人却若有所思。黄静竹显然不知道这号人物,便道:“表妹说的这是何人呢?”
那高百慧望着柳絮才,心道这个柳尚书府里的千金真是个妙人,道:“这位孟郎君我却有所耳闻,我阿兄似乎见过这位郎君,也不知那孟郎君到崇贤是有何事,听我阿兄说确实是个风光霁月的人物。”
高百慧的二兄高靖文于崇贤书院读书,素有才名,早两年会试便得了个二甲,至今在崇贤温习,以期今年殿试必中。
高百慧这样一说,议论纷纷,赵芃心中惊叹,这个柳大真就将她的解元郎这般说出来了,真是心大。
又有娘子道:“若说起这位郎君,我当真是见过的,我阿兄便在求真书院念学,因此去过那书院里头,那位郎君当真是极好看的,按赵三娘子的说法,眉如剑,眼如星,着实俊朗的。”听语气便知,这娘子颇害羞,可能是因为目下气氛刚好,又可能是因为那孟然生得确实惊艳,才这般大着胆子。
柳絮才见这位娘子这般说,有种英雄所见略同之感,此刻心情终于不似往日恍惚,便与那娘子攀谈起来。
那娘子自然高兴,只是怎么也无法把这天谈好,实在是柳娘子生得也是极好,一边说着话一边忍不住瞄一眼她的脸,喵着喵着便能脸红起来。好在这柳娘子性情颇好,并不以为异,一时之间竟有种见过凡间俊极的郎君、美极的娘子,死而无憾之感。
那头论郎君之美依旧继续,黄忠昊本只是看戏,突然听到这样人物从表妹口中说出,自然好奇万分。
五弟黄自昊颇好交际之事,便问黄自昊,黄自昊自然见过孟然,虽然他因为功课忙,并未参与孟然来崇贤书院时举办的清谈,与孟然此人并无交流。
然而远远观之,便是个极出色之人,后来又听闻他与表妹颇有一段缘法,想起六弟那些心思——看来得及早将这一番与六弟好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