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到村中央的祠堂,柳以正心知离家不远了,马车再行,居然开始发出“噔噔”之声。柳以正往外看,这片路面用青石板一块块结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前庭,前庭延伸,柳以正放眼过去,一幢庙宇遮住了小半个晴天。
“如此,似乎有些铺张了。父亲怎么...”柳以正有些不满,眉头皱得极深,大孝子近乎责怪到自家父亲头上了。
原来柳老爷子任柳家村族长多年,掌管村中大小之事,因此此庙能建成,只能是柳以正亲爹的意思,由不得他怪到亲爹头上。
“家里出了侍郎爷这样大官,别说村里建个大庙,待会到了家,说不定已经给你修了个老大的牌坊呢。”
黄氏看出这个庙是新修的,上回与夫君到余州,也不见这么大一座庙。她惯会打趣人,自家夫君也不放过,柳以正爱极了自家夫人这般欢声笑语的性子,面上不显,还瞪了黄氏一眼。
黄氏不理他,还要再说,却见儿子原本安静睡着,此刻却动了一下,索性将儿女喊醒,待会整理一番仪容,便要拜见长辈。
今夏柳以正官升工部侍郎,无闲回乡亲自告知老人,草草书信一封而已。黄氏的话提醒了柳以正,虽然父亲未必会大张旗鼓地庆贺,但是自己升了官,盖个庙造个牌坊还真是极有可能。哪怕父亲这个族长无动于衷,乡人知道了,也要请愿到他老人家面前。
“哎,乡愿,德之贼也。”
黄氏听了,直翻白眼,又说了些话来取笑侍郎爷。柳以正懒得理她,心里还算盘算,但愿到了家没旁的人来迎。柳以正极不喜排场,这回回乡,连在府中照顾孩子的老仆都没带,那些本要护送的差役,也没让跟来。
柳以正性子硬,在长安的庙堂之上,往往出口如刀,不留情面,因此在先帝朝,并不得重用。如今回了乡倒是畏首畏尾起来了,柳以正最怕那些发小故旧在背后说自己当了大官忘了本。
柳以正真是生怕应了自家夫人的话,盖了庙还造牌坊,要是到了家门口,家门口站着一群老乡来迎,这,这。
柳以正催促马夫,快马加鞭,细细的巷弄豁然开朗。本来大村子地少人多,房屋挤着房屋才是常事,柳家村其他地方也是如此,但是到了柳以正家却不同。
柳家占地极大,全由砖瓦所砌,之后遍请工匠费力雕琢,虽谈不上富丽堂皇,但也很是典雅精致。房屋之外有院,院落之外四周之路都极宽极大,而路的尽头,则是房子挤着房子的村落。
虽然地是用银钱买的,称不上霸凌,但也实在张狂了。
上次柳以正回来,此屋已然尘埃落定,不然柳以正哪里能让这样的新屋落成。之后柳以正当着父亲的面严厉斥责胞弟,骂他不该在村中这般造屋,更不该造得这样铺张。
弟不敢言,父却有话说,只说不想让他的亲侄子亲侄女住得那么破。又说就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生的孙子孙女住京城大宅,小儿子生的孙子孙女住好些也没什么。
此话一出,便是柳以正满腹经纶,也被堵得哑口无言。时隔两年再见此屋,已经添了旧日尘土。好在院外并无什么大大牌坊,或者其他什么奇怪的物事。
然则还是不可避免这门庭若市。柳以正看着闻风而来的人潮,挤出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