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防节节败退,我不能骗自己,我想相信他。
“卿卿,你是唯一一个。”
日落的余晖光焰柔和,给他眼角聚起的细细纹路都镀上笑意。
我突然觉得这一刻暖意充足,胜过一切过去的诗。
“褚英不是已经告诉了你,昨天有人说起了,拿你去换费英东。”
“……是。”
“我也是那一刻才知道,我不希望有人提出这个方法、不希望有人把你算计进去。”他自嘲地笑着,“你不再只是一个我看着长大的小孩子了。”
我想着他刚才的话,他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意思吗?
“可是卿卿,”他拥着我的后背,让我没有了再次逃脱的可能,“今日你的话点醒了我,你说得对,这样好的机会我不会容忍自己把它错过去。下一个十年,我的确等不起。”
这些话就像往我塞满沙子的心上再喂一把黄土,闷得我根本说不出话来。
“我会送你走,但是在这之前,我需要你相信我。”他的声音里藏着脆弱,“此行凶险。你要毫发无伤地回来我身边。”
“不只是应了孟古布禄的婚约把我送到叶赫去而已吗?如何谈得上凶险?”
他沉默了。
努尔哈赤没有欲言又止,他是完全不想说。这样的沉默,却让我想出了一些头绪。
可是这个圈子绕得让我心寒。
“难道你……当真要我去做昭君貂蝉?”
“这不一样。我会去哈达城接你回家。”他的语气是恳切,“但是敌人深浅,战况如何,我不能现在就全部预料。”
我终于完全明白了,刚要开口就被他捂住了嘴巴。
“卿卿,别说出来,别那么残忍。”
我拉下他的手,听见自己说出口的话里染了一片无法掩饰恐惧和泪意:“你是要把我送到孟格布禄的床上去?”
“卿卿……”
“你做都做得出来,还说我残忍?”
他的指腹扫过我的眼下:“别哭。你乖乖的,听我说。”
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脑子,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信任他的念头再一次被漫天遍地的灰心覆盖。
“不必这样消沉,”他搂着我在身边,让我不至于腿脚发软站都站不稳,“你若真的能走进他给你留的喜堂,我就不只是要回费英东那么简单了。”
“你要哈达灭国?”我的声音在发抖。
“我要哈达灭国。”他一刻也没有迟疑便承认了,“孟格布禄垂涎你的美色,他不会离开你。没有首领的哈达军队,我只要出兵两千就足够了。”
“那我呢?我怎么办?如果他用强的呢?像我们现在这样。”我揪着他的领口,“你觉得我有反抗的余地吗?”
他的眸色转暗,然后把腰间的匕首解下递到我的手心:“那你就杀了他。哈达都没了,他这个哈达贝勒活着也没有用。”
努尔哈赤握住我的手腕,把匕首的尖端抵在他自己的胸口:“就对着这个位置,刺下去。”
我有拒绝的权力吗,我没有的。因为我知道,海西四部里,的确是哈达第一个被建州吞并——也许,也许就是我搅和进去的这一次。
看着我异常绝望的表情,他托起我的下巴仔细地看我的眼睛:“又是这样,卿卿。你明明不愿意的,可是你身上这种莫名其妙的强烈的责任感让你选择去做不想做的事。”
……责任感?我大约是慌了,这样剧烈的情绪里我早就不再记得去掩饰自己,他已经把我看穿了。
“那是什么?”他的手指加重了力气,“到底是什么可以让你这样委屈自己?”
我紧紧抿着嘴角,不想面对他的问题。
“你不想说。没关系,”他细碎的吻都落在我的额头,“我只要知道你和我的目的大约是一致的就好。”
可不是吗,我苦笑着,我一丝不苟地遵守着自己知道的历史,当然和你的目标是一致的。
“你放心,我怎么会把你送到他的洞房里去。”他抚摸着我散在肩头的长发,“他见到你之前就会死在我面前。”
他话里的轻快道出这一句才是他真正的打算,所以刚才任由我发散思维到他真的不顾我的死活清白,干脆地把我丢在绝望里,果然都是为了试探出我“为什么勉强自己”是吗?
我垂下了自己拥着他的手,他太过分了。
“好了。”他察觉我的动作不对,“卿卿,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我想相信你。”我攥着他的衣摆。
“我知道。”
“你要让我相信你。”
“我知道。”
“你也要相信我……我无论为什么,也没理由对你不利。”
“好了,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