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一进门,喁喁私语的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隔着大老远,众人就注意到江总的嘴角破皮了,脖子上衣领未覆盖全的位置还红了一片,分不清是被掐了脖子留下的痕迹,还是和人打了一架。
人群中的孙副董脸色一僵,说好让那司机意思意思别个车,本意恐吓恐吓他就行了,怎么还动手了?这小子不会查到他头上来吧?
江赦不经意的目光掠过孙副董,孙副董心虚地端起保温杯,盖子都忘了开就往嘴边凑。
江赦没过多解释迟到的原因,只说了句路上有点事,就以这么一副尊容完成了季度汇报。
期间有几名分公司领导提出质疑,他熟练地一一解答;偶有心存不满的高管指着几处存在争议的数字小题大做,也被他巧妙地化解。
一名副董道:“虽说上季度的财务报表同去年同季度继相差无几,但各位不要忘了,我们今年多了一个政府批报的大型度假区改造项目,按道理应该较去年有所增长才是,财报之所以□□,完全是这个项目的增益掩盖过去了。据我所知,由于近期某些人不理智,甚至包藏私心的裁员行为,导致公司人员架构大幅变动,很多散户都在疯狂抛售,我觉得应该有人应对此做出负责。”
此言一出,有几位安插关系户被针对性裁员的高层纷纷附和。
江赦早有准备,让肖秘书将近期被裁撤的几名人员的资质简历、近三年业绩报告以及过错存档分发给众人:“优化人才结构,可以降低管理成本,释放岗位吸纳对口人才,材料中出现的每一个人,要么资质不足,要么能力有限,完全不符合对应岗位的硬性指标,他们所在的部门招纳新成员后,即便新成员工作经验为零,综合协作效率也提高了近30%,所以我认为裁掉他们完全合理合法。”
那人吃瘪,又道:“就算如此,你藐视公司规章制度总没错吧,没有规律不成方圆,就算闵董裁人,也是要流程来的,怎么就你特殊?”
江赦横了他一眼,摊手道:“我没说我要逃避责任啊,董事会要对我做出处罚,只要理由充分,我全盘接受,只是你们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提出要如何处理我,所以我只能一直等喽。”
挑事那人哑口无言,不出意外,江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下任董事长,谁吃饱了没事干会去得罪他,自然也没人当出头鸟去提这事儿,他一回头,发现刚才还在附和的几人都躲避目光,他才发现自己一时冲动,竟抢了先锋,被当成了替罪羊,气场也弱了几分,强行挽尊道:“我们商量出来结果,自然会告诉你。”
江赦冷哼一声,道:“悉听尊便。此外,我认为与其在这争论如何处置我,不如先抚慰股民,对外做好解释工作,防患于未然,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只余会议记录员敲击键盘的声音。没有人再提出异议。
建丰建工公司。
“很遗憾,贵司并不符合我们的要求。”闵常工程代表道。
“很抱歉没有满足你们的要求,期待我们的下次合作。”陆深不卑不亢地同对方握手,转头去看旁观的男人,他在几次研讨交流会上见过他,是闵常那个行事跋扈的年轻总裁。
江赦与他对视了一会,微笑道:“请问能借用一下卫生间吗?”
“当然。”陆深道。
洗手池边,江赦在自然地扯松一点领带,露出侧颈上一小块颜色略深的皮肤。
陆深是个保守的人,交了几任女友都止步于约会拥抱阶段,故而他起初并未识别成功那块痕迹是什么,洗了手就打算走。
江赦咳了一声,吸引了陆深的目光,青年不经意把领带往下拉了拉,陆深才看清,原来那堆紫红的不太成型的椭圆痕迹是一大片连绵不清的吻痕。
陆深神色一僵,对方这举动明晃晃就是故意叫他看见的,这位江总未免也太小孩子气了,难道是听说了什么,在向他这位王曼前未婚夫示威吗?
难怪江总这种级别的负责人会亲自过来掌眼一家合作希望渺茫的小公司。
就算知道对方在刻意挑衅,他也无法装作视而不见,只好客套称赞道:“江总与王小姐感情真好。”
江赦装作刚发现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哦,这不是王小姐弄的。”
“那……”陆深本不愿深究,但对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期待他刨根问底的样子,陆深只好遂了他的意。
“昨天我去见了我的前男友。”江赦炫耀道。
“?”陆深听到这话嘴巴都张大了,敬称都忘了用,结结巴巴道:“你……你是同……”
江赦点点头。
“那你还答应你父亲去和别人结婚?”
“父命难违。”江赦神色无奈。
信息量太大,陆深不明白对方为何要突然对着现未婚妻的前未婚夫谈论隐私,脑子一团乱麻。
他对这个闵修鸿去年才找回的儿子事迹有所耳闻,谈判场上惜字如金却总能一语中的。外界总传他刻薄寡恩,裁人像切白菜,坑亲戚像坑仇人,陆深却觉得这个年轻人严苛又不失宽和,看似轻率又不缺远虑。
忽略他连裁六名高管在程序上些许的不正当,清扫干净权利之眼下滋生的灰色地带后,闵常总体受到的影响是绝对是正面的、积极的。
每每听到江赦那些魄力举断,陆深羡慕又感慨,他的父亲称得上是名精明的商人,却不是一位称职的领导。提起建丰里父亲那堆饭桶亲戚,陆深就头疼,建丰囿于家族企业的牢笼,固步自封十余年还不见起色,这些人可谓居功甚伟。
建丰近十年日渐式微,正因如此,他当初才会火速同意王家退婚的要求,怕耽误了王曼。
哪成想这位江总却是个不爱钗裙爱须眉的主儿。
踌躇片刻,陆深才问:“……您的未婚妻没有意见吗?”
江赦蔑然道:“女人的意见算什么,听话就够了。”
此话一出,陆深对这个人的欣赏一时荡然无存,冷脸道:“这话恕陆某不敢苟同,王小姐是位聪慧过人的女性,并非您口中所说的提线木偶,而且既然决定结婚,我认为您这些话未免太过轻视和贬低您未来的妻子了,实在不是一位负责任的配偶能说出的话,另外,我认为您应该向王小姐坦白您的性向问题,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丈夫曾经交过男朋友,王小姐有知情的权利。”
“你关心她?”江赦好奇道:“你们不是家族联姻吗?”
陆深反应过来自己言行过于激进,暴露了自己的真心话,尴尬地别过眼,正色道:“我只是就事论事。王小姐很好,她不应该被你当做应付长辈的工具。”
江赦似是而非地点头,道:“你当初拒绝王小姐的见面,不也是把她当做工具吗?你认为我是一个优于你的结婚选择,和她父亲好商好量地就把婚约取消了,你们全程有问过王曼的意见吗?”
陆深噎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看着江赦慢条斯理地擦净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