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常大厦楼下。

“我好紧张啊哥。”

“别紧张。”

“我好害怕啊哥。”

“别害怕。”

“我感觉手都在抖。”

“别抖。”

江薇：“……”

江薇：“哥…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听到妹妹的埋怨，江赦哑然失笑，把一朵已经有点蔫的洋桔梗轻轻放到妹妹的衬衫胸前的口袋，是他早晨出门时从院子里摘的。

“小薇，别担心，妈妈会祝福你的。”

江赦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也在抖，笑着说：“哥哥也有点紧张。”

江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不是你去面试，你紧张什么？”

她轻轻捏了捏口袋里洋桔梗柔软的花瓣，紧张不安的心放松了很多。

她挺直腰板，迈大步伐，独自一人走进闵常大厦。

距离面试开始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江薇抱着一叠简历和其他的面试者在会议室门口等待。

走廊尽头的高级会议室里，公司的高层领导在长桌旁激烈地讨论，在目光犀利的对视中，每个人都心怀鬼胎，各有盘算。

“好了。”为首的中年男子面容威严，正是闵氏集团的董事长，闵修鸿。

他眼神平静，仿佛能洞察人心，声音不是很大，但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无人再敢置喙。

“关于树兜村旅游开发案立项申请，政府那边的备案已经通过，这是现阶段闵常最重要的项目，关系到闵常将来拓展S市的市场计划。”闵修鸿将瓷茶杯放在会议桌上，“项目各阶段成本与预算……”

赵经理连忙接话，递上文件：“这是成本估算与收益预测，闵希瑞总监上周已经完成，连同相关的市场调研，提前交给我了。”

被称为闵希瑞的年轻男子动作很小地正了正坐姿，假装不在意地去看闵修鸿背后的显示屏，余光却频频落在为首的那个人脸上，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点认可与赞许的情绪。

但闵修鸿没有对这位名义上的儿子的工作过多评价，也没去接文件，只淡淡对赵经理道：“你再核查一遍，确认没问题了再交给我。”

“……好，好的，闵董。”赵经理偷偷瞥了一眼闵希瑞，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慢慢把目光挪回了桌面上“感谢聆听！”的演示文稿结束语上。

“最晚今天晚上七点前上交给您。”赵经理说。

闵希瑞作为知名商业地产闵修鸿膝下独子，照理来说应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18岁考入麻麻理工学院，20岁成为MMT金融硕士，一个国外顶尖常青藤金融专业毕业的海归，在总部混了两年，业绩不菲，却还只是一个财务总监，连个总都没混上，这晋升速度对普通人来说尚且过慢，更别提他不同常人的身份和能力。

于是当年盛传的那个传言又卷土重来，闵希瑞的母亲，闵修鸿已故的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夫人白韵，当年大着肚子同闵氏联姻，婚后一年就诞下的闵希瑞，并非闵修鸿的种，所以闵希瑞才会如此不遭闵家待见。

“届时你带闵武一块去谈。”闵修鸿对郭经理说。

“好的，闵董。”赵经理殷勤点头，心里却是对这个烫手山芋叫苦连天。

不同于闵希瑞，闵武虽说也是海归，比闵希瑞早几年进公司，但他的那所毕业院校是行内出了名的水硕，闵家前几年不差钱似的地往闵武身上砸钱，就算他是个智力缺陷的低能儿，也能捧一张漂亮的文凭风光回国。

闵武进公司短短几年就升到了总经理的职位，在很多重要的决策中一意孤行，狂悖自大，独占功劳，出差错又推给下属背锅。

除了德不配位的问题，闵武行事作风也备受诟病，对平级颐指气使，对下级更是吹毛求疵，偏袒顺着他的老圆滑，打压能力强的实干派，还传出过好几次骚扰女下属的丑闻。

赵经理嘴角止不住地抽动：怎么自己点这么背，让他带谁不好，带上闵武这个绣花枕头一块，不给自己添乱就不错了。偏偏闵武又是闵总的亲外甥，敷衍不得，这次任务必是荆棘载途啊。

闵修鸿又听几个老总汇报了几份收购方案后，宣布散会。

沉重的会议门打开，闵修鸿在秘书和两位副董簇拥下穿过重重人影的面试厅，走进电梯。

在电梯门关闭的最后一秒钟，面试厅里一张熟悉又陌生的年轻脸庞骤然抓住他的眼球。

“等等。”

刘秘书立刻将电梯停住，电梯门重新打开。那张脸却寻不见了，消失在众多的应聘者中。

男人沉思片刻，对助理道：“把今天所有应聘者的资料送到我办公室。”

“好的，闵董。”

……

“感觉怎么样？”

“准备的都没问，反而问了一堆奇怪的问题。”

“没关系，这次面试不过我们可以再找其他的。走吧，我买的四点半的车票。”

“哥……你车票都买好啦？”江薇慌乱起来，她本想着，面试完带哥哥去公司附近多逛一会，一路逛到云川律所附近，到饭点就顺理成章地约文哥哥出来，一起找个地方吃晚饭，自己再找个理由尿遁，给他们留下二人空间。

本是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结果哥哥车票都定好了，根本就没有要找文哥哥叙旧情的意思！

“怎么了？”见妹妹呆愣在那里，江赦问。

“我饿了！”江薇急中生智，“对，好饿，我现在饿得能吃得下一头牛！”

江赦从挎包里掏出了三条牛肉干。

“…不够。”江薇双目无神地喃喃道。

江赦又从挎包里掏出罐装八宝粥、肉松饼、小米酥、海苔卷……

“够吗小薇？”

“……”

够了，够够的了。

难怪早上出门的时候，哥哥在厨房鼓捣了那么久，原来是去打包零食。

江薇严重怀疑她哥哥不是陪她来面试的，是带她来岱山市野餐的。

兄妹二人在路边打了车，江赦注意到妹妹一上出租车就耷拉着脑袋，情绪低落地窝在座位上默默啃牛肉干，一句话也不说。

“小薇？”

“……嗯？”江薇如同行尸走肉般慢慢抬头。

“你好像不太开心。”

江薇眼眶红红的，用力眨了眨眼，却没挤出眼泪：“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出过远门……”

江赦奇怪地看了正在绞衣角的妹妹一眼，说：“你今年五一不是和舍友去F市打卡水乡古镇了吗？还找我拿了六百块钱。”

江薇：“……”

“咳咳……”江薇调整了一下楚楚可怜的表情，又道：“我都没来过像岱山这么大的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