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囝仔就喜欢帅的,天天抱着张不知道谁的油头粉脸的明星海报说是她老公。我说搞对象,还是我们本地的好,嫁的太远的话,家里照顾不到,受了委屈也没人撑腰。”
白胡子老爷爷笑眯眯地接话。“小文,你结婚了吗?”
白胡子老爷爷的普通话很不标准,还夹杂着闵语,韩泽文听不大懂,江赦替他回答:“赵爷爷,他已经结婚了,有两个小孩,一男一女。”
韩泽文疑惑地看向江赦,江赦小声解释道:“你等会就知道了。”
果然,赵爷爷把矛头指向了江赦,“小江,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结婚呢?”
“快了,在追。”
韩泽文:“?”
赵爷爷满意地点点头,又问桌上另外一个年轻人:“小吴,你怎么还不结婚呢?”
小吴显然没有江赦有经验,坦言说自己大学刚毕业,还不想结婚。
桌上的老一辈顿时群起而攻之,对小吴耳提面命轮番轰炸了二十分钟。
赵爷爷说累了,喝了一口白酒,按顺时针顺序问下一个倒霉鬼,“小孔啊,你怎么还不结婚呢?”
小孔心有余悸地怯怯道:“结婚了。”
赵爷爷:“有小孩了吗?”
小孔:“……没有。”
宴席上霎时又掀起了一番关于“生孩子好”,“早生早轻松”,“优生优育”“趁家里长辈腿脚好能帮忙带”激烈劝告的浪潮。
韩泽文默默地在桌子下对江赦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除了催婚催育之外,树兜村的劝酒文化又一次惊到了韩泽文。
谁家好人喝白酒用100毫升的一次性塑料杯?
大胡子中年男不容推拒地给桌上成年男性都满上,轮到韩泽文时,江赦挡了一下,面不改色扯谎道:“文哥他酒精过敏。”
韩泽文不动声色地瞄了江赦神色自若的脸,亏他以前还觉得江赦老实巴交的,没想到纯是表象,合该给他颁个最佳男主角奖才对。
这时桌上一个年轻人秉承着大家一起受罪,谁也不能脱逃的原则,不服气地拆穿道:“我前几天还看到他在谢大爷家院子里喝酒吃烧烤!”
江赦瞪了那个年轻人一眼,对面贱兮兮地喝了一口雪碧偷笑。
为给江赦解围,韩泽文朗声笑道:“可以喝的,这两天人不大舒服,所以江赦关心关心我,各位真是抱歉抱歉。”
虽说没交礼金,主人家准备的菜品倒不含糊,除了当地盛产的海鲜,还有富含地域特色的主食。不管澳龙、东星斑、鲍鱼还是炒米粉、卤面通通一视同仁地装在朴素宽敞的红边白底搪瓷盆里。
韩泽文本想故技重施,帮江赦多喝几杯,可惜大胡子男敬酒,都是要现倒现喝的,韩泽文只感觉江赦一杯白酒还没走到胃里,他就颠颠倒倒不省人事地醉趴在桌上,端菜的重任则落到小孔身上。
桌上的人酒意上头,情绪正欢,不自觉地说起了闵语,没有江赦翻译,韩泽文一句也听不懂,只能陪笑,他在桌下偷偷给江薇弹了条消息,让她过来载他和他哥回去。
江薇很快就过来了,颇懂人情世故地敬了桌上的人一圈饮料,嘴甜地跟每位叔叔哥哥聊了几句吉祥话,就说要先载哥哥回去。
由没喝酒的江薇开车,两人一起把江赦架回家。安顿好哥哥后,江薇说自己还要回婚宴,后面还有祭拜,闹洞房的的流程,问韩泽文要不要一起过去参加,韩泽文看了眼不省人事的江赦,摇摇头拒绝了。
“好吧,那你有事打电话给我,如果太晚,我可能去小婉姐家过夜,就不回来了。”
“好。”
和上次一样,江赦喝醉了并不睡觉,就是眼睛眨巴眨巴地干躺着。
这次白酒的劲头比上次啤酒来得大,又没有韩泽文帮忙挡酒,江赦口舌不清地嘟嚷着方言,韩泽文一句也听不懂。
“剖剖。”
“什么东西?要喝水吗?”韩泽文微微蹙眉,试图理解这两个陌生的音节。
江赦摇摇头,“文哥,日歹乓,莫剖剖。”
“不说人话,我走了。”韩泽文起身走出房间,想去拿块毛巾给江赦擦擦脸。
“不要,不走。”江赦很着急地说,但韩泽文没理他,他头秤砣一样沉重又晃荡得厉害,只能动作很慢地捂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跟上。
刚赤脚走到门口,韩泽文带着拧干的热毛巾回来了,像训小孩一样责问道:“你怎么不穿鞋就下来了,快回去床上坐着。”
见到文哥又再次返回,江赦听话地坐回床上,眼也不眨,盯着韩泽文给他擦脸。
热腾腾的毛巾敷在脸上,挡住了江赦直勾勾的眼睛,江赦陷入黑暗中耐心地等待了一会,替他擦脸的人却迟迟未将毛巾撤下,混沌里有些迷茫,他摸索着握住对方冰凉的手腕,平静下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文哥做什么事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因此并没有反抗。
韩泽文无声地笑了笑,好心地收回恶作剧的手,终于开始认真地替他擦拭发烫的面庞和脖颈。
擦完后,低头看了一眼江赦踩在木地板上的脚,又看了一眼紧紧箍住自己的那只手,韩泽文犹豫了两秒,放弃了去卫生间换条毛巾的想法,单膝下蹲,用同一条毛巾给江赦擦了擦脚底板。
“躺好,闭眼睛,睡觉,不然我立马就走。”韩泽文发出指令,好在江赦虽然不清醒,对韩泽文要走这句话还有点反应,因此他顺从地躺下,还装模作样地拉过一边的薄被盖好肚子,像个幼儿园的乖宝宝一样立正平躺。
考虑到江赦上次的无赖行径,保险起见,韩泽文后退两步,在距离江赦两米的藤椅上坐下,半撑着脑袋刷起新闻来。
距离太远,男人身上的味道变淡许多,原本乖顺地平躺在床上的江赦不高兴地又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