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棘看眼前这个阵势,知道自己不说不错,多说多错,已经纸里包不住火了,索性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
茹玫从没有见过牧碧虚这副眸色阴沉,山雨欲来的模样,登时腿肚子一抽一抽地险些软倒在地。
“回公子……卖给野鱼姑娘的东西,就不再属于奴婢自己了……”
自己心中的猜测在茹玫这里得到了亲口证实,牧碧虚不怒反笑。
他心爱的小野鱼口口声声地对他说,这些贴身物件有一份她的心血在里面,要他好好珍惜,结果是买了现成的绣品来糊弄他。
就算是糊弄他,也懒得走远点,去凤京城中那些偏僻的私人绣坊瞧一瞧挑一挑,买些绝版的绣品说不定还能隐瞒一辈子。
她倒好,干脆随意至极地就近在身边信手买了几个塞到他怀里,可谓是敷衍塞责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牧碧虚转头看着叶棘时,居然还是微笑着的,“野鱼,你的那一份心血在哪里呢?”
他从叶棘的脸上没有看见丝毫有愧疚和心虚的表情,她用手指点了点每个小物件的左下角,“我的那一分心血……都在这里了。”
牧碧虚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又缓缓地抬起头来,见惯了人间悲欢的眼眸中似有一丝不可置信的情绪,“你说的该不会……是那几个「怀」字?”
叶棘点了点头,”正是。”
“为什么只有一个怀字,而不是「意」,也不是「碧」和「虚」?”
牧碧虚问得叶棘有些恼羞成怒了,“你其他几个字那般繁赘复杂,只有「怀」字的笔顺划最简,我可不就只能选择这个字吗?”
果不其然,从前他以为叶棘所说的绣品是她的「一份心血」,原来她说的是在别人提供成品九分努力的基础上,她付出了最后「一分心血」,绣上了他姓名当中的「怀」字。
叶棘坦坦荡荡地承认自己曾将绣品外包给其他人,自己只是绣了最后标识的行为。
面来如此问心无愧的她,周围的其他人反倒目瞪口呆了。
她还反过头说起了供货人的过失,“茹玫,你不是答应过我,在这几件绣品上用的绣法技艺是独一无二的,此后不会再在其他绣品上用同样的绣法了吗?”
“我……我只是瞧着那几色花样着实好看,忍不住自己也绣了几样留了下来……”
声势一强一弱,衬得茹玫失信于了她的一般。
不仅如此,理直气壮的叶棘还脱了鞋袜,从罗汉榻的背后爬到了牧碧虚的身边,猛的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披头散发地蹭着他的衣襟,“你说!是不是要杀鸡给鱼看?”
身边的一众婢女都看得咋舌,放在其他府里,侍妾做出了这般公然蔑视主君的行为,怕是当场就要被打出去。叶棘反其道而行之,还蹬鼻子上脸,指责起牧碧虚的不是来了。
牧碧虚按住叶棘乱蹭的头,向着站在一旁的茹玫道,“你当看好自己的绣品,日后不要随意丢弃。”
他此言一出,茹玫那一分微弱的希望,就好像烛火遇上了冰雪,“扑哧”一声熄灭得只余青烟,一颗心仿佛沉到了海底。
这都还不算完,牧碧虚接下来的几句话才真正让她如坠冰窟,“你这一手绣技娴熟,留在院里不见天日也是可惜了。”
“牧相府在东市有个绣坊,你明日就前去点卯,与其他绣娘同台竞技,对于提升自身绣工大有裨益。销路广了,也比在府里售卖银钱更多。”
茹玫还想再挣扎一下,“公子,我只愿留在别院,求您收留……”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凉云握住了臂膀扶住,“公子给你寻了条好出路,你还不赶紧谢恩。”
什么“求收留”,“留身边”这类的话,比她机灵要强的窈花都已经试过,更何况是她。
叶棘被按住了头,又从牧碧虚的怀里伸出了一只手来,食指和中指上还残留着几点微不可见的针眼,“你看为了绣你那个「怀」字,我连手指头都戳破了!”
简直就是气焰嚣张,毫无遮掩地宣布她给牧碧虚绣了这标识就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牧碧虚休要不知好歹。
众人目睹着这条小鱼妖的无病呻吟,都默默地别开了头去,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牧碧虚顺势握住了叶棘的手指,在唇畔轻轻地吹着,语气又复以往的温柔宠溺,仿佛刚才的阴沉只是幻梦一场,“辛苦了,我们野鱼已经会绣一个「怀」字,离锦绣山河图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