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棘半趴在池边看了半天的鱼,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湖水的流逝走向,“怀意,我记得你的别院中也有一个池子,只是比相府中的小上许多。水流不绝,像是活水。”
牧碧虚点头,“没错,相府中的湖水从山间蜿蜒溪流而来,奔朝永江而去,母亲为了让我的别院中也能有山水萦绕之势,便从牧相府中引流。”
他指给叶棘看,“我们现在所处之地就是湖泊出水口,牧相府在上游,我的别院在下游,日夜流转不息。”
别的不说,就单单将别院设在同坊,特意引流湖水,真可谓是眼中珠掌上宝,宁安县主对这位儿子还真是够上心。
湖中那些锦鲤个个长得格外肥硕,鱼嘴张得老圆,即便是已经吃得身躯周转不灵,也兀那张开嘴巴直往前扑。
叶棘笑道:“在溪流中天生野长的鱼从小到大危机四伏,天敌环伺,身经百战成功活到成年的鱼少之又少。比不得这些一开始就出生在湖里的鱼,能安然无虞地肥美到老死。”
不只是五彩斑斓的锦鲤,其他生长在湖水中的鱼儿们,也因为前来游湖的王公贵族、文人墨士、郎君小姐们的慷慨馈赠而长得膘肥体壮。
牧碧虚见叶棘的眼神若有所思地落在抢食的鱼儿身上,以为她是触景生情,触类旁通,从鱼的身上联想到了人类出身和命运的坎坷。
他哪里知道,此时在叶棘的心中,别有另外一番不为人知的思量。
朱裙在房姝身边道:”县主,小公子与那位姑娘言笑晏晏,相谈甚欢,想必公子喜欢得紧。是否让公子把这姑娘带过来,过个明路?“
“还是等一等。”
虽说是自己的儿子,但终究也是男人。这世道大多数家世显赫的男人,刚开始得手的那些日子都疼得跟什么似的,不过就几天的功夫,也就丢开了。
到时候她在牧碧虚那儿没讨到好,反而惹得一身灰。
房姝沉吟:“就当他宠个小丫头罢了,让着他去。”
朱裙委婉劝诫:“公子现在还没定亲,就往房里放一个宠爱无度的小夫人……怕是也不像话罢?”
这倒确实是,房姝吩咐:“挑选一个得力的仆妇去别院盯着,有什么动向随时回报。”
究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房姝不仅操心牧碧虚的小外室,也头疼他未来的妻子人选。
“朱裙,你也多留意着今日进府上游园的各位姐儿们,瞧瞧有没有跟狸童年纪、品貌相当的。”
牧碧虚这般揽着叶棘不放,一些认得他的贵女们三五成群地散在周遭,或赏花或闲谈。
“听说那是牧十二郎新收的外室……”
“他怎么把外室也带进府中来游园了?”
“今儿个又不是什么正式的春日裙幄宴,其他公子郎君们也带得有自己的姬妾前来,牧十二郎如何带不得?”
“说的是,毕竟牧相府的山水园林出自大师手笔,可谓是凤京城中的一绝呢。”
贵女们看了看专心致志陪伴着叶棘的牧碧虚,又看了看其沉浸在莺歌燕舞、群芳争艳中的公子们。
“如此说来,牧十二郎只有一位外室,房中并无其他通房和姬妾,倒比其他公子洁身自爱许多了。”
叶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瘸子里面拔将军,一群人的底线,都是由群体中最糟糕的人所决定的吗?
本来养外室就不是什么高尚道德情操熏陶出的行为,但在这群纨绔子弟的衬托之下,只有一个外室的牧碧虚反倒变得“洁身自好”了。
真是好的不比,一旦开始比烂,人堕落起来就是无下限的。
她估摸着接下来就是贵女们对于她的评头论足了。
果不其然,贵女们很快就对她的长相身材发表了意见,“依我之见,这丫鬟全身上下也并无特别出彩之处,我身边随便一个婢女姿色都恐要比她胜上三分。”
周围的小娘子们也明了她的心意,半真半假地吹捧起来。
“姐姐国色天香,身边的婢女也自然都是姿容美艳的,又怎么能是寻常粗野丫头可以比拟的?”
“你也不是不知道,公子哥们就跟养鹦鹉金鱼似的,任凭她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天来。”
叶棘听得烦闷,伸手去够头顶上的梅枝。
她个子小,踮起脚来也才刚刚碰到花瓣,手一扯,花瓣就簌簌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