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脑袋里嗡得一下,忽然空白了。
他曾在一些课文里看到过类似“心跳声”的描写,当时还觉得是艺术夸张,但此时此刻,他真的能听到。
咚咚咚,咚咚咚。
又快又急。
李斯年隐约感觉到身上某处发生了变化,但在这一瞬间思绪却变得极其滑溜,抓不住,也摸不着。
他知道,自己应该赶紧拉开距离,但身体却僵硬在原地不受控制,甚至还有一股冲动,想要抬手扯过对方的领口,让这味道再近些。
就在这时,眼前的人忽然起身,原来是衬衣另一边袖子也已经脱下来了。
“好了,睡吧。”许之并没察觉到李斯年的异常,他将衬衣丢进了洗衣机,“明天要是起来还是头疼,就吃点清淡的粥类、水果也行。”
从前许茜常常宿醉,他倒是因此得到一些经验。
说完,见李斯年在发愣:“你听到没?”
“啊……啊,好。”李斯年转过头,不知怎么的,目光看起来有点躲闪和迷茫。
许之以为是他醉劲又起来了,抬手关上大灯:“如果有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说完,便离开了。
门“咣当”关上之后,李斯年猛地搓了一把脸,他低声骂了句,撩起被子,跑到卫生间,把水龙头开到最大。
这个季节,夜里水龙头里的水已经能称得上是冰凉,但他还是往脸上连扑了几轮。
水珠四溅,将李斯年前额的黑发也都沾湿了,他直起身子,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从来没有觉得这样陌生过。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他完全压制不住身体的那股冲动,哪怕到了现在,也仍然不可忽视。
或许是脑子里所有的混沌都跑去了那处,李斯年反而清醒了不少。
所以说……
他好像不是喜欢男生,也不是喜欢女生。
他是喜欢上许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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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个晴天,直到中午李斯年那边都没有动静,于是许之发了条消息,问他感觉怎么样。
放下手机,就听到赵婶那边在喊开饭,许之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之前赶去木材店就行,于是下楼吃饭。
饭吃到一半,李倾诺问:“我哥现在怎么样?”
许之微愣:“你怎么知道的?”
李倾诺一脸疑惑:“知道什么?我不是还去出租屋看到他戴着固定器了么?”
原来她问的是李斯年的脚伤,许之还以为是醉酒的事:“固定器都拆了,现在走跑都正常,半年内避免剧烈运动就好。”
李倾诺“哦”了声,喝几口汤,眼珠子转了转:“你刚才的意思,我哥还有什么别的我不知道的事儿?”
这兄妹俩的机灵劲儿真是一模一样,既然话赶话问到这里,许之也觉得没什么好瞒,照实说了:“昨晚我在路边偶然遇到他,他喝醉了酒。”
“啊?为什么?”李倾诺问
“他说……‘想知道喝醉是什么感觉’。”
李倾诺扑哧一笑,努努鼻子,嘲笑道:“他还不知道喝醉的感觉么?之前妈妈过生日,他非要吵着喝那个红酒,还说自己肯定能千杯不倒,结果你猜怎么着?只喝了一杯,人就倒了,最后还是江叔给他驮回来的!”
这么说,李斯年昨天是撒谎了,许之不动声色的想着。
“那他今天酒醒了没?上一回可是宿醉到次日晚上呢。”李倾诺又问。
许之看了眼手机,李斯年还是没回消息,他调出通讯录:“我打电话问问。”
听筒内嘟了十几秒,就在许之以为对方还没睡醒时,电话接通了。
“喂?”
许之愣了愣,电话那头太嘈杂了,像是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李斯年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传过来。
旁边李倾诺努力打手势,许之于是一边按了免提、一边问:“你在哪啊?”
“噢,我在杨川大道,有个东西弄丢了,过来找找。”杨川大道就是昨晚许之碰到李斯年的地方。
“丢什么东西了?”许之记得李斯年昨天是两手空空,没背包,好像就带了个手机。
“手表。”李斯年似乎不欲多说,“没关系,我找找看,找不到就算了,先挂了啊。”
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倾诺的表情却忽然有点凝重,她思索片刻,说:“我哥好像只有一块手表。是2012年儿童节,妈妈送我们的礼物,然后那年10月份,妈妈就出了事……这些年,我看哥哥几乎是手表不离身的。”
这块表对于李斯年的意义不言而喻,但许之努力回忆,却怎么都想不起昨天见到李斯年时,他戴没戴表。
而且从搀着他走、到上出租车那段路上,还摔了不少次,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弄掉的……
许之有点自责,李斯年当时醉着什么都不知道,但他是清醒的,怎么没能再多留意一些呢?
刚才电话里,李斯年的声音听起来恐怕还在宿醉中,这样一个人在大马路上找表,简直像是大海捞针。
许之越想越觉得还是不能袖手旁观,他放下吃了一半的碗筷,问:“那块表,是什么样的?”
李倾诺伸出手,给他看自己手腕上的:“我的是粉色、我哥是黑色,他表盘比我大一圈,都是金属表带,表盘上的数字是星星形状的,两边有按钮。”
这表一看就价格不菲,而且是定制的,做工精细、设计巧妙,许之想,通常有钱人家给孩子配表,好看是其一、功能性或许也要兼顾,问:“这个表有没有实时定位功能?”
“我哥不喜欢那种,觉得没有隐私,表侧面有一个隐形的紧急呼叫按钮,只有按了才会发送定位,从前是发给爸妈,妈妈走后,就改成了发给我爸和江叔。”李倾诺说。
试图用定位去找表看来是行不通了,总不能一直等着对方什么时候按按钮吧。
“你的手表,我能拍张照吗?”许之征得李倾诺同意后,拿出手机拍好照,然后起身,穿上鞋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