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呸了一声,手用力下弯让袖子内的瓶子滑出,手指一圈勾在手心,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抖出了不少药粉,撒到了地上。
霎时间,亮光大作,比洞外的雪地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只雪妖吃痛捂住眼睛,它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亮光打了个措手不及。
杜荆竹在毫秒之间,就已经猜出了雪妖的弱势。
它们生活在雪山之上,眼睛自然会根据亮光作出调整,在雪地上它们的眼睛也许会适应,但在如此幽暗的环境之中,突如其来的亮光,足以让它们短暂丧失几秒钟视力。
这亮光粉乃是他用那日在雪堡地下看到的莹石所做,只是为了以防没有光亮的情况,没想到却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杜荆竹的剑眨眼之间就到了怪物的颈间,却被怪物的爪子拦住,力气极大,长剑几乎要被它掰弯,似乎有轻微的金属弯折声,就要从剑上发出。
祝慕已经解决了那只来回乱窜的雪妖,正朝着这边赶来,他此时身处深沟上方,想要用火焰照亮沟底显然是来不及了。
此时另一只怪物已经从短暂的眼盲中清醒了过来,咆哮着扑向他,杜荆竹运用自己极佳的视力,两只手握剑抵挡着这一只雪妖,另外还紧密地关注着另一只扑来的方向。
杜荆竹出了一头汗,手上的伤已经裂开,散发出的血腥气味激发了银羽雪妖的狂暴特质,忽然,如同布帛撕破的声音,他的腹部被一个爪子狠狠地刺入,腹腔内全部的血肉都被搅动,头顶发麻,伴随着全阵线崩溃的痛楚传来。
他眼睛颤抖,看着魔尊奔跑的方向大喊一声:“东偏北三十度!”
魔尊手握峨眉刺,朝着这个方向义无反顾地跳了下来,手上用了全身力气。
水球破碎的声响。
两柄峨眉刺深深刺入雪妖的头顶,几乎全部没入,雪妖的爪子马上就要碰到杜荆竹的眼睛,尖锐的爪子安静地停滞了一秒,随后整个巨大的身体瘫倒,顷刻之间就没了气息。
魔尊抽出峨眉刺,鲜血随之喷涌而出,他挥手将火苗从空中放下来,亮光照耀了沟底。
他忽然看见杜荆竹手握剑柄,就朝着他的脸刺了过来。
“偏头!”杜荆竹怒吼。
转瞬之间,身后有血液喷出,魔尊闪开,杜荆竹竟然凭着一腔蛮勇,将长剑刺入了雪妖的喉咙!
杜荆竹手臂抬起,用尽全身力气,逼得雪妖倒退数步,只听呲喇一声,剑尖穿过了它的喉咙,雪妖竟然被杜荆竹硬生生钉在了石壁之上!
深足有数尺,几乎整把剑都没入了石壁,杜荆竹的双手被震得发麻,此时脸色苍白,浑身湿透,跪倒了下来。
魔尊冲上去抱住他,这才看见杜荆竹的腹部出现了一条极深的伤痕,血肉翻滚,将全身的血液带出。
祝慕让他靠着沟底坐下,杜荆竹的头向一侧偏去,魔尊一次又一次地扶起,拿出药粉敷在他手掌的伤口上。
魔尊双手颤抖,药粉都抖出来了许多,在火光之中,杜荆竹的脸仍然是苍白的,嘴角毫无血色。
怎么办,怎么办。
魔尊试图用手捂住他腹部的伤口,直到血漫过了他的整个手掌,血流也没有停止,他一圈又一圈撕下衣服给他缠上,布带一敷上去,便立即被血水浸染。
一点绿幽幽的冷光在沟底亮起。
它似乎吸收了不少血液的味道,舞动的轨迹有种野兽吸饱血液后的餍足感。
它在魔尊眼前跳动着,吸引着他。
低沉的声音伴随着亮光响起,如同魔鬼的低吟:
过来吧,过来吧。
过来啊,怎么还不过来。
你想要他活着走出洞穴吗,那就来吧——这只是一个交易,一个无伤大雅的交易——
你不想让他活了吗?
魔尊不予理会,将瓶内的所有药物全倒了出来,悉数用在杜荆竹的身上。
用手指验着他的鼻息,已经轻得如同一丝平静的风。
眼看波澜将平,风将息,魔尊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杜荆竹被火光照耀的,那张脸。
真奇怪,在这样面临死亡的时刻,他的脸上依旧是温柔的,安静的,似乎在说:
不要怕,不要怕,我不会抛弃你,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魔尊跟随着绿光,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朝着杜荆竹冲去。
沾满猩红的手捧起苍白的脸,一个深深的吻,突破了齿关,带着浓烈的爱意,生死纠缠。
你教过我的,对于你爱的人,应当称为爱人,见面要说你好,还有你跳过的奇怪舞蹈,我还没学会,你还要教我呢。真奇怪,在这种时候,我最怀念的,竟然是我的手指穿过你的发丝时的触感……
我想我们是会在一起的,一起活下去,不论是以什么样的代价。
魔尊脚步踉跄,一身黑衣消失在洞穴深处,逐渐听不到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