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垂泽真想劝他带脑子发言。
话及,他们都不禁想,这西蛮王此前敬酒绕了整个春寿宴,却唯独与柳垂泽相谈时引出了那刺客。虽与前言相差无几,但颠倒主次,便显得错漏百出了。
影卫抓捕,但耐不住对方城府极深,想必寻来的手下也不会太差劲,所以不能莽撞,只能步步紧跟。他欲将此人揪出来,看看,那刺客目标究竟是他,还是自己身边人。
不过他们没能等到西蛮王,却等到了台下一众官员惊呼连天。
毕竟他们是真以为墨承意是要走柳垂泽的。
“陛下!御史大人身体孱弱,打不得的啊!!!”
“求陛下开恩!!柳大人那副身子真抗不住您那一个龙掌!!他会被打死——”
最后尾音像是没收住,直至破音,堪堪有种他已经把柳垂泽乱杖打死的错觉。墨承意思考片刻,刚要松手,余光瞥见那西蛮王果真出列了。
柳垂泽察觉此人神色非同寻常,心下冷笑一声,蓦然退出墨承意怀中,一双温情的眼眸此时盛的满是阴冷。
墨承意依他而言迅速调整好表情,轻咳几下,望着西蛮王走来的方向幽幽道:“西蛮王可是有话要说。”
“正是。”
墨承意与柳垂泽暗中对视顷刻,随即挽了一次剑花,将剑搭在腰后,问道:“怎么?”
“在下认为,柳御史应当并无谋害之意,陛下想必是误会了什么,”西蛮王目光黏在柳垂泽身上良久,又道, “不过依陛下方才所言,柳御史似是难逃一罚。不过在下看来倒也不必。不如将其罢免官职,不日流放西洲。死罪便不用了,免得平添几分血气,也不吉利。”
见有人替柳垂泽说话,那群百官哪里还会发驳云云。只不过是听见流放一词未免众怒,却不敢得罪只好吼着问:“为什么流放西洲?”
西蛮王眸光清亮,蠢蠢欲动:“我瞧着柳御史的容姿,心中喜欢得紧。等着抓回去藏着独自享用,不可以么?”
众臣:“……”
柳垂泽淡笑道:“我不准。”
众臣又:“…………”
这是您说不想便不想的吗?皇帝还没说话呢。
胡扯间,墨承意扔了那支剑,落于地上发出清脆一响。
所有人登时朝那处看去,便目睹他唇边噙着一抹暴虐的引人深思的笑意。这神色过于瘆人,众人皆是脊背攀寒,噤声退后,只有那西蛮王仿佛视若无睹忽略那丝缕恶意,一味盯着柳垂泽,朗声道:“柳御史,你待如何?”
柳垂泽歪了头,无情道:“若果真如你所说,我会想杀了你。”
西蛮王笑了起来,转而询问墨承意:“陛下?”
“不过是个玩笑话,西蛮王怎么还当真了?”
三人循声而望,发现,说话的竟是那往年从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曹衡。大概是对他冷漠疏离的为人处事过于令人根深蒂固了些,满朝文武反应过来时,头都快惊掉了。
花嫁和尚明秋没能拦住他,此刻人已经走出去,索性坐回了原位,俨然打算围观看戏。
他弯着眼,背着双手,道:“柳大人对于大燕来讲可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怎么可能说贬就贬。西蛮王说笑了。”
“嗯?”西蛮王看向来人。
五官妖冶,身高腿长,细皮嫩肉,倒也符合他的口味。于是道:“大燕国真是美人云集啊。你又是谁?”
曹衡面无表情,懒懒道:“在下是大燕当朝太尉。”
“曹太尉么”西蛮王略一考量,发觉以一换一也不算吃亏,又道, “那既然柳御史不愿意跟我回去,那你也不是未尝不可的……曹太尉可愿意?”
柳垂译:“……”
曹衡忽然后悔走出来了:“……”
“……”忽然曹衡脸色就铁青起来,眯了眸,轻声而又危险地道,“…你给我去死。”
这席怕是吃不下去了。
饱览跃宕起伏的事情整个经过的墨承奕不禁在心里吐槽几番,思绪亢奋。
随后,他又嫌盘中果子不够解馋,站起身晃到其余臣子们的身后。边不着痕迹偷拿食物,边闲言碎语加入这场口舌之战。
沈明玉啧啧称奇,拍掌道:“有趣,太有趣,真是太有趣了。今日果真收获颇多。”
宁知檀目光左右流连,回味无穷,捻起一颗青翠欲滴的葡萄,真是万分感慨:“好久不见这严肃场景这般灵动了,如此忆起,倒也真是亲切难忘。”
“哎呦,”有官员低呼一声,掩嘴悄声而言, “这西蛮王疯劲儿渗进骨子里啦,口出狂言这么多都不带怕的吗?我都替他捏一把汗。”
“此言差矣。”
“不过话又说回来。柳大人与曹大人的确是风韵犹存,国色天…”
“风韵犹存?”
“别管措辞恰当不恰当的了,”那人挥袖,眨了眨眼,沉声笑起来, “再者,说得也确实不错。”
畅快淋漓议论半天,彼此互相心照不宣,悠悠叹气,同声同词地道:“蓝颜祸水,祸国殃民呐…”
墨承奕内伤都快憋出来了。
他赶忙趁其不意揽光几桌青果红桃,见无人在意,心底大喜,脚底抹油般迅速溜之大吉。
回座途中,他还格外在意远处高台的动静,轻轻瞥了一眼。
叫你作吧。墨承奕想起今夜他哥们的种种表现,幸灾乐祸地心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