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昔□□仄不堪的土路长街经数代人坚持不懈修葺一新,规整山水,彼时巍巍高楼更是鳞次栉比。远观为之倾倒,近观为之震撼。
长街两旁挤满了人。不少花灯糖糕,卷轴花篮,一路看来,墨承意锁定那张摆满簪子的小摊。于是牵着柳垂泽的手,边往那里走边道:“给你买一支。”
柳垂泽拒绝。
偏过脸,委婉地道:“恐怕要遭人诟病…”
“你看你长得这般绝色,”不待他讲完话,墨承意已经自顾自挑起了发簪。他舍弃那根银制的,转而捏了支刻有仙鹤祥云的白玉簪。举起隔空在柳垂泽身上比对,转而眉开眼笑,“果真风华绝代。”
言罢,墨承意将玉簪绕指间转了一圈,拉过柳垂泽,作势要替他戴上。
柳垂泽耳垂微微泛红,映着长街繁花似锦,长明灯行,竟流露出几分期盼。温热指脂擦过耳尖,柳垂泽一颤,欲想逃离。
却见墨承意像是早有预料他会如此,抬手按住其肩部,微侧过头,咬字温柔道:“别动。”
饶是如此。
柳垂泽僵着身,叹气道:“我不动就是了。”
“嗯?”墨承急笑意更深,明知顾问,“那柳大人躲个什么?”
“眼下人流鱼目混杂,保不齐会有朝中官员。我这是——”
话音刚落。
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墨承意余光触及侧方景象,眉宇微拧,伸手将柳垂泽拽进怀中,右臂绕到他身后。柳垂泽被他拦腰抱起,险险躲过道人流而来的马车。一股浅淡桂香散发于他们之间,只剩丝丝暖意,转眼荡漾开去。
墨承意摁住他后脑压在自己胸前,迅速撤步,等受了惊的疯马没入街道尽头,才将柳垂泽放开,扶他站稳。
“有没有事?”墨承意面露担忧。
虽是方才他抱着柳垂泽躲过一劫,可今夜长街人实在太多,没有多大空间伸展,又躲得急切,这会儿回忆起来,怕是弄疼了他也说不准。
然而柳垂泽未给他内疚的机会,站稳后仅仅只是微蹙了眉,缓神片刻,将某股难以言语的不适强忍下去。转瞬间便一如常态。
桃花染红了晚风,柔和暖香于黎民行走间绽放,随高悬残月欲留至他们二人彼此眼睫间,留下一道残缺的碎影。
柳垂泽眨了几下眼,微眯了眸,温和道:“无碍。”
墨承意对此回答的真实性很是怀疑:“没骗我吧?”
“怎么会,”柳垂泽眼中含笑地环视周遭,道,“时候不早了,公子要回宫吗?”
墨承意深吸了口气,道:“我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先尽兴再谈其他。”
柳垂泽启唇,似是想说些什么,就见墨承意早在他开口前走到原来那个摊子结了账,从小贩掌心取过那支以艳红绸缎裹住的玉簪,转过身看了他一会儿,神色是无尽的欲言又止。
柳垂泽意识到不对劲,压低声音道:“如何。”
“这话,我得带你到僻静处讲。”
墨承意正欲去牵柳垂泽的手,却被对方先一步撤开。惊讶之余,融入灯火中的柳垂泽对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
这使得他将眉挑得更高。
“同我来。”柳垂泽轻声道。
墨承意最终还是牵住他的手。
二人走出长安繁华,来到一处寂寥无人地。四下万籁俱寂,舍去了城中喧嚣。
“我看到尚明秋了。”
两道身影闪至暗淡无光的黛墙后。柳垂泽张望片刻,确认隔墙无耳才看着他道。
墨承意花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尚明秋是谁,闻言,歪歪头,鸦色高尾便垂散几缕于襟口处。他捏着掌中温热,心情舒朗,语意带笑:“他撞见你我偷情了?”
柳垂泽起初一愣,须臾才反应过来,复杂道:“…勿要造你我口业。”
“行吧。”墨承意索然无趣地耸耸肩,松开他的手,正色道。“你是想提醒我,他今夜出行目的不纯吗?”
“倒也不至于这般敏感。”柳垂泽微笑。
墨承意见他一副俨然胜券在握的神情也来了兴致,“哦”了一声,展开毛竹扇道:“既然如此,那择日不如撞日,先行打探打探尚明秋的踪迹,看看能否得出锦绣楼失火这其中一二。”
柳垂泽应声点头,又抬头看他一眼,淡笑道:“墨公子今夜不打算回宫了?”
“回宫哪里比得上同柳大人夜里寻幽来得有趣?”墨承意合并扇骨,侧身望向森冷暗道,忽地油然而生想要捉弄人的心思,头也不回地道,“嗯…还挺黑。若是柳大人害怕,可随时躲至公子身后。公子保护你呀。”
“那便多谢公子了。”
“唉,这话我可太爱听了。”墨承意怡情悦性起来,“建议你往后多讲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