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的床太小了,两个人的话确实很挤。”
阮仲嘉回想了一下,骆应雯的床靠窗,稍微翻个身,说不定脚还会踢到床尾的窗式冷气。
不像自己家,三边可以下地。
不过话说起来,在香港地能睡上king size,而且又可以三边下地的床,毕竟也是少数。
他想了想又说:“没关系啊,只是一个晚上而已,我们一起睡吧,你再这么客气我可要走了。”
说完,没等骆应雯回话,重新夹起他的枕头被子走进卧室。
两个人是洗过澡再出门的,这时候也不能用谁先洗澡这个理由搪塞过去,于是简单洗漱后各自换好了睡衣。
骆应雯伤在右手,为了避免睡着之后不小心碰到受伤的手,他自觉睡在外面。
阮仲嘉越过他,爬到床里面。
“那我关灯了哦。”
落地灯的开关就在地上,骆应雯伸手摁了一下,钻回被子里。
两人都没有闭上眼睛,两双眸子在黑暗中亮晶晶的,没有发现对方盯着天花板发呆。
说实话还是挤得有点难受,阮仲嘉小心翼翼挪了一下,手臂依旧和骆应雯的并靠。
对方穿了一件短袖T恤,体温比自己高,结实的手臂肉贴着肉,隔着他的家居服布料,依旧传来暧昧的温度。
“睡不着吗?”骆应雯的声音比平时要轻,稍微有点沙哑。
“嗯。”他应道。
“对了,你那天来的时候说你被婆婆安排了相亲对象,所以……你回去之后要赴约吗?”
“回去后我再当面跟她说明吧,这事……有点复杂。”
听得出来阮仲嘉并不想细说,他将话题揭过。
“是吗?真想不到你这么年轻就要考虑相亲的事情。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满脑子只有怎么生存下去。”
阮仲嘉没想到他将话题拐到自己身上:“那你23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大概是陷入了回忆,等了一会,骆应雯说:“忙着在各大影视公司电视台之间跑,抓住任何一个演出机会,我那时候还拍过一些广告,大概是主角后面的茄呢啡,什么阳刚柠檬茶、有帮保险、如家家私之类,哦,我还出演过阿臣的MV,那时候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大明星,好兴奋啊。”
“我倒是没见过阿臣,不过有两三次饭局跟他老东家,球记的老板吃过饭。”
“那你们家涉及的范围真的很广。”
“还好吧,机缘巧合组上的饭局,说到饭局,你那时候没谈恋爱吗?”
“啊?”
察觉到身旁的人一愣,阮仲嘉笑出声:“不好意思,最近在网上学的。”
“你乱七八糟的倒是学得快——没有。”
“嗯?”这下是阮仲嘉被反将一军。
低沉而连续的笑声自旁边传来,阮仲嘉也被他传染,渐渐勾起嘴角。
“真的吗?我不信。你的经纪人说你都30了。”
“可是,以前真的没有考虑过。
“小时候被姨婆收养,有时间都想着好好读书,够年龄了就想怎么去打兼职多赚钱,哪有心思考虑谈不谈恋爱,就算有喜欢的人,那也肯定看不上我。”
听他说完,阮仲嘉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呢?”
黑暗中,骆应雯的声音像一条羽毛,不断挠着阮仲嘉的心。
彼此好像在进行一种互相说不清道不明,又心照不宣的试探。
良久,阮仲嘉才说,没有。
“原来你也没有啊……”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因为这几个字变得平稳。
楼上偶尔会有拖动椅子的声音,他租的这个单位一层有八伙住家,不时会有邻居稍大的谈话声传来。
而他们两个并排在床上,好像躺在一艘漂浮在江面的小舟上,岸边有人声窃窃,却也和他们无关。
不过是在静谧而又暗涌流动的漆黑中,徒添一丝烟火气。
明天早上阮仲嘉就要走了。
过去的24小时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过得很快,骆应雯忽然想起来,他答应过对方去林村河走走,其实他还想着要是有时间,可以一路走到海滨公园,现在正是赏花的时候。
两个人不再说话,狭窄的空间里只有彼此均匀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久到阮仲嘉以为骆应雯已经睡着了,才悄悄用余光瞥一下身旁,可惜只看到侧脸的轮廓。
明天他就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出入一些金碧辉煌的场所,生活不过是从一块地毯到另一块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有司机接送,不会脏了鞋底。
想起来其实是很方便的,可他心里面总是觉得怅然。
胡思乱想着,阮仲嘉又觉得自己好像那种才子佳人话本里面的佳人。
以前看剧本的时候也曾暗暗吐槽,太守家的小姐一定是从小被保护得太过,不知道生活艰难世途险恶,才会糊里糊涂不顾反对嫁给一个穷书生。
穷书生躺在他身边,忽然又开口问,“你以前一个人在加拿大生活会孤独吗?”
原来还没睡?
吓得呼吸一窒,他缓了缓,说:“还好吧。习惯就好,我本来在香港的时候也不是爱热闹的性格。加拿大比较适合我,反正我也不怎么出门,大多时候两点一线,只有Joseph会拉我出去玩。
“说实话,有点烦人。
“不过他也是为了让我开心,那我就开心给他看。”
“你现在……有开心一点了吗?”
“有的。”
阮仲嘉几乎不假思索,“我觉得好多了,也可能是因为我长大了,回想起来,很多人的恶意其实是无来由的,错不在我,我再去想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活在当下。”
活在当下。
很简单的四个字,却也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