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搭载手臂上的衣服滑落,衣架砸出“哐当”两声突兀的音。
杨曦不敢看舒纯熙,她甚至不敢告诉女儿,秘书室的人说得甚至不再隐晦,原话是,让太太立刻乘飞机去北省,敬总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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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衣服下楼,坐车去机场,乘飞机,再换车,进到医院,舒纯熙跟在游之翎身后,几乎时刻颤抖着一整个身体,但还在强装镇定地往前走,尽量不掉链子。
完全陌生的医院,完全陌生的ICU病房。
手术已经做完,但是生命体征十分微弱,或许就这样永远地睡死过去,又或许,活着、但不再醒来,也就是传说中的“植物人”。
她还不能进病房,只能站在外面透过玻璃去看那个浑身缠着绷带的男人。
“敬总的情况还算好了,当时没上摆渡车,站在外面的工作人员都当场死亡了。”
游之翎叹了一口气,瞄着舒纯熙的表情,只见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里面在看,只好说:
“医生说还要观察十几天,才能转出来。”
“那我什么时候能进去看他?”
她总算说话,只问了这么一句。
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挠挠头,说:
“我等下问问医生。”
说完,有护士找过来,游之翎去处理了。
舒纯熙愣愣地望着里面的人,耳边寂静到不再听得见任何声音。
双腿缓缓失去了力气,女人瘫倒在地上,倚着纯白色的半面墙体,两眼一阵发黑,恍惚间又想起了自己差点就做出选择的那两条裙子,那样飘逸的裙摆荡漾在了脑海里面……
三天后,监禁彻底解除的杨曦和舒怀宁也赶到了北省。
敬渝依旧在ICU病房里面静静地躺着,而在外面守着的人已然削瘦得如同脱了一层壳,目光无神,安静又无望地望着里面的情景。
杨曦心疼地将女儿给抱进怀里,良久,被拥着的人才意识到父母来了。
上次的事情后,她同舒怀宁的关系就一直没有修复。
此时,原本没有神采的女人倒是短暂地回了魂,从母亲怀里退出来,两步走到舒怀宁的跟前,两只手无力地蜷缩在一起,抵在腿边。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疑惑地出了声,然后,很快就冷冷地接着说: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你把敬渝还给我,还给我!……”
伸出手,本就无力的女人却开始推搡着依旧孔武有力的舒怀宁,现下却连多余的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她恨声叫道:
“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我一定也不活了!”
此言一出,不光是杨曦和舒怀宁,就连外面走廊里的其他人也都吓了一大跳,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躺在那里面的男人的太太情绪崩溃。
伸出手抹了抹泪,舒纯熙猛地吸了吸鼻子,很快抹干净眼泪,又走回玻璃墙外面,红着眼望里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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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半之后,敬渝总算转出了ICU病房,住进了普通病房。
舒纯熙也得以坐在他旁边跟他说说话。
这些天,公司还算能够正常运转,但有些需要决策的东西还压着没有动,如果他再不醒过来的话,或许就要她来帮他处理这些事情了。
女人双手抵在腿边,坐在椅子上,望那双紧闭着的眼睛。
这些天,她不知道盯着这双眼皮子看了多少个小时,但却看不见任何一点的动静。
如果不是他的心脏依旧在跳动,她都不知道要如何确认他还活着。
舒纯熙想着,有些卸力地朝前一靠,双膝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将头放在病床上面,伸手轻轻将他不再动弹的手给覆住,轻轻地说:
“你快点醒过来啊,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敬渝,你醒过来好不好?”
男人是最令人讨厌的,如今竟然也敢当着她的面不回答她的问题了。
讨厌得要死。
女人颓唐地闭上眼睛,忽然想起遥远的以前,当她还在莫瑞恩尔的时候,幻息曾那么诚挚地对她说:
“太太,我将祝福送给你,时时刻刻替您祈祷您的幸福。宁啊,宁啊,松兰花神会保佑您的。”
宁啊,宁啊,幻息的祝福还会起效么,松兰花神这次还会保佑她此生的幸福吗?
她在心中默念,倚着床板合上了因精神紧绷而十分疲惫的双眼。
……
醒来的时候,病房里一阵花香,夕阳透过窗户照到她和病床上。
轻嘶一声,女人很快皱眉,几乎起不来身,很快身体落入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大掌之中,她循着那双手仰头,不可置信地撞进一双幽深探究的眼睛里。
“你,你……”
呼吸不争气地紊乱,惊吓与无措同时占据大脑,舒纯熙惊恐地甩开男人的胳膊,却只能徒劳地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你,你没死?”
敬亭瞧着女人精彩纷呈的表情,也从椅子上站起身,蹲在她跟前凑上近前,见她既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也没有再嫁他人的歉疚,也没有同她怎么计较。
神情激动的女人红了眼眶,指着他,呢喃地说:
“你怎么会没死?”
噗笑一声,敬亭伸出手,用粗粝的拇指将她眼尾的泪珠揩掉,幽暗又炙热地盯着她,忽然说:
“哭什么?
“还能让你再守一次寡不成?”
女人抵住地板,撑着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绕到另一边去,远远地望着他,说:
“谁让你进来的,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
见她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没死的事实,甚至连原因也不想多探究,男人沉下脸来,不怎么友善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男人。
“他还有多久好活?我死的时候你为我流过眼泪么?伤心过哪怕那么一秒吗?”
自嘲一笑,敬亭大步走进,拽住舒纯熙的手,她反抗的动作越大,他便越发像一只钳子一样拧着她。
“松开我,松开我,疼呐!”
舒纯熙痛苦地皱紧眉头,伸腿用鞋跟去踩他的皮鞋。
直到脚上的钝痛传来,男人才稍微冷静了一点,立刻松开她,有些无措地举着双手。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人在乎,请你离开。”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这种冷冰冰的姿态,颓唐地扒拉下眼睛,学着敬渝的样子放软了声音,轻声说:
“你,你的身体养好一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