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临时抱佛脚的技巧虽然完全比不上周运的出神入化,但让普通客栈的小二认不出她和白岩的原貌,应该还是可以做到。
此时天色已晚,她带着易容出门应该会更隐蔽一些。
离开客栈前,她没忘记去找店小二,给白岩准备了一些简单干净的饭菜。
——吃了馊饭,又吃了烤鸡,也不知晚些时候,那孩子的肚子会不会难受。
但等她趁着夜色,翻上安乐街街头的房顶,眺望整条安乐街时,又自嘲地想:嗐,我操什么心。他那肚皮,搞不好早就习惯了。
再说了,白岩又不是她弟弟。
一想到弟弟,她又不免想到了江遇。
一转眼,她都和江遇他们分别十日了。
这是她这辈子,作为“越知初”,头一次,和江遇分开那么久。
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是否已经按计划往京城行进了——如果她营救白芝不顺利的话,搞不好……他们还会比她先到。
没错,她看着夜里有些萧条的安乐街,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她一定要找到白芝,救她出来。
虽然,她对白岩说的只不过是,“试试”。但其实在她答应下来的那一刻,她就想好了,不成便不罢休。
越知初勾起唇角笑了笑,忽然出神般望了一眼天空,白日里明明雾气很大,如今看起来却是一幅晴朗的夜空。
“臭小子,我是谁啊。”
她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越知初十分难得才会出现这样的心情。
——她觉得自己,可以成为某人的“救星”时,才会出现这样的心情。
其实是十分自大的吧。
但在她过往的几百年人生里,偶尔也会出现。
毕竟,当她知道并确信自己拥有了轮回重生的能力,又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一个十分强悍而可靠的组织,根本花不完的金银,早已失传的武功秘籍……
任凭谁拥有了这些,都很难不自大吧。
越知初心想:就这一次,我再得意个一小会儿。
这对她而言也是十分罕见的。
不知是因为到怀临的这一天发生了不少意外,还是因为穆直的死毕竟没有由她直接促成,或者是因为白岩而想起了“弟弟”……
她总觉得,在这个夜里,不同于在禹州的任何一个夜,她竟然久违地感到了,孤独。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白芝。
她迅速在心里分析着,按照白岩的说法,一定是穆直不知在哪里见到了白芝,或是他们有了某个照面的机会,穆直色欲熏心,妄图对白芝不轨,仗着白芝无亲无故又出身寒微,看起来就好欺负,而他的爪牙自然是为虎作伥,就要强行掳了人走——一如当年,穆直在甘县对卢氏姐妹做的那样。
可白岩最后还是捅死了穆直。
越知初眯了眯眼:那就意味着……那处地方,只怕也不是什么大庭广众之下。
否则,无论是要强行掳了民女的知府,还是当众捅死知府的白岩,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那必得是一处……既能让穆直带着手下为所欲为,却又……给了白芝姐弟这样的穷苦百姓有资格容身的地方。
必得是一处隐秘之所。
越知初对怀临府的了解,自然不比禹州府,但她可不是只有一双眼睛。
——她沿路留的蝶印,显然已经被“虫”发现了。
在客栈收到纸团时,她甚至怀疑过是她的自己人来了,那深厚内力的气息如果来自她的蛛部使者,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但她迅速试图往窗外去寻找时,很快便确信了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一是那气息消失得太快了。
二是,她找到了“蛛印”。
她的“虫子”们,从来不会冒险,留下纸团这种……可被拿捏的凭据。
这也是她创立组织的最初就立过的规矩。
那时,“虫”收留的,都是真正遭受迫害、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
他们当中有些人,已经连“姓名”都不能再有,有些更是已经惨遭毁容,或是干脆……死过一次。
越知初那时想的很单纯,她只想……给那些还想活,也本该拥有“活着”的权利的苦命人,一个能活的栖息之所。
——也不完全是为了那些人,更为了……不知下一世会出生在什么人家、过着什么日子的,她自己。
她最早,也不过是想自保罢了。
所谓有备无患,她能拥有的储备越多,她重生后能“自在”的可能就越大。
因此,“虫”能存在的,最关键的首要原则,就是保密。
蛛部,作为她一贯最重视的情报收集之部,又怎么会犯下乱扔纸团这样的失误?
——她在看见“蛛印”的刹那间,就立刻决定打开手里那纸团了。
果然,非但不是她的人送来的,简直同合岐山上那可疑的纸团如出一辙。
越知初坐在屋顶,任由夜风吹了她好一会儿,才终于让不知是孤独还是自大的那些情绪统统散去,对着屋顶上那枚“蛛印”的方向,轻轻说出了她的联络暗语。
“蟏蛸结良意——”
“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