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寒仙君,我可以,拜您为师吗?”
晨曦的日光在少年的发梢上跃动,浮光碎在那双清透见底的眼眸中,灿成一片溢彩的金。
秋露白端坐观览台之上,绝佳的位置使她不会错过台中之人的任何神情。
但那人问完这句话后,只是挺直脊背站在原地,一双墨眸无声无息地与她对视,好像若是她不回答,他就会在原地等到天荒地老。
她莫名觉得那眼神很烫,像在烈日下捧起一团火,但他的姿态又透着一股自然而然的熟稔。
秋露白有些不解,开口道:“为何选择我?”
对方微微怔松,规矩回道:“川仰慕霜寒仙君多年,毕生心愿便是拜入您门下,为民除害。”
“我是不是曾经见过你?”
秋露白不置可否,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即使面容有所改变,他周身那股韧劲却一直在她内心挥之不去,总觉得在哪见过。
少年抿了抿唇,眼下晕开淡淡红云:“见过的。十五年前,仙君在恶蛟口中救下了我。”
此言一出,各峰长老皆露出一幅了然于心的样子,带着笑意看向秋露白。
“真是天定之缘啊,小霜寒不如收下他?”摇光仙尊对她收徒喜闻乐见,转头朝向她。
他似是嫌自己的话分量不够,又为自己拉了个盟友:“沈家小子,你看你师妹这新徒儿是不是很合适?”
沈画岚此刻心中像是吃了苍蝇,偏偏瑶光仙尊和他是忘年交,不好驳人面子,只好扯出笑容道:“自然,此子品性上佳,非常符合内门标准。”
他话不说死,只说适合入门,却没指名道姓要师妹收人。
但装要装到底,沈画岚遂又摆出关爱师妹的师兄架势,温声道:“只要师妹喜欢,师兄自然支持。”
摇光仙尊满意颔首,现下只差秋露白一个点头了。
秋露白果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在黎喻川身上流连半晌。
沈画岚见状暗道不妙,赶忙把话头抛给许久不出声的江乘雪:“师侄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他嘴上这么说,眉毛却抽搐一般拼命向江乘雪使眼色
——特殊时期,放下仇恨,一致对外。
江乘雪瞥了他这便宜师叔一眼,这人自己装得大度,不就是想让他当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出头鸟吗?
按理说这个场合怎么都轮不到他发言,但话头都递到嘴边了,他也不好再装哑巴。
但他能说什么?他一个当人徒儿的,难道还能拒绝师尊收新人吗?
若是拒绝之意一出,不但在师尊面前掉好感,连其他长老都会对他颇有微词。
而沈画岚却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好一个借刀杀人。
江乘雪敛下嘲讽之色,眨了下眼,换上了一幅乖巧听话的样子:“若师尊想收,徒儿可代为教导师弟,为师尊分忧。”
这番话既彰显了自己的温柔体贴,又能最大程度隔绝新人和师尊接触,可谓一举两得。
他唇角含笑,脸上不见分毫怨忿,眸中满满都是对师尊的关切,浑然一朵知心解语花。
周围长老皆满意微笑,向秋露白投来欣慰的目光。
摇光仙尊嘴快,乐道:“好啊,栖霞峰不愧是师门和睦的典范。”
全场视线聚焦于秋露白身上,而事件的主人看着面前徒儿一如既往的温柔神色,思绪却早已魂游天外。
单从气质而言,江乘雪和黎喻川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前者是白雪覆盖下的灼灼桃花,后者则是永远静默而立的冰川。
许是触景生情,她突然想起,好像自收下江乘雪以来,她从未见过他露出任何负面情绪,她所看见的江乘雪永远是明艳的、妥帖的、言笑晏晏的。
——就像永远蒙着一层半透的纱。
而纱下的东西,却是她无论如何触碰不到的。
任何时候,他都是这样,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边,贴心地满足她所有需要,以至于她经常会忘了——他也是一个有着喜怒哀乐的人。
真的有人能永远笑面待人吗?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在众人的期待中,秋露白终于开了口:
“阿雪,你当真愿意我收下他?”
那话头却是对着江乘雪的。
她凝视着面前的徒儿,眸光淡漠如水,教人看不出其中任何情绪。
对方眸中划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种不合时宜的问题。但他很快调整过来,试探道:“愿意的。师尊的意思是?”
他嘴角微微下压,那抹没藏好的局促转瞬即逝。
秋露白暗自叹了口气。既然不在乎,那又何必露出这样小心翼翼的神色,好像是他做错了什么一样。
片刻,她转过头,对着黎喻川再度开口:
“抱歉,喻川,我不能收下你。”
此言一出,不只是江乘雪,连一众长老都分外诧异。
黎喻川天资甚佳,二人还有旧,如此水到渠成之事,秋露白为何会拒绝?
台中那人默默低下了头,没多说什么,只道:“霜寒仙君所言极是,是我强求了。”
秋露白目光扫过欲言又止的长老们,滑过一旁呆立原地的江乘雪,最后垂下眼帘,不知是在向谁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