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望春楼内新进了一批花娘。楼内熙攘喧嚣,笙歌未歇,林灿随着一众花娘踏入正厅,香屑从檀炉中袅袅升起。
林灿换上一袭烟红轻纱,腰间以金线绣出牡丹团花,繁而不俗。她素来不喜浓妆,却在此刻依规描了额花,点绛唇,凤目低垂。
她不自在地扯了扯单薄的布料,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柳葶苧:“要不是见你受伤未愈,定不饶你。”
“都给我竖起耳朵好好听着!”
台上,望春楼的总管背着手训话,“品花宴可是要给贵人们选伶人,你们都要小心伺候,若有半分差池,当心小命不保。”
“是。”众人纷纷福身应道。
总管眯着眼从上至下打量着眼前排成一排的舞女们,仿佛在挑选一件精致的器物。他仰着下巴,肥腻的手指在半空中缓缓游移,最终停在了人群末尾。
“你!”
林灿还在四处张望着,忽然被叫到,错愕地抬头。
“就是你,上来。”
林灿慢悠悠地走上台,总管从头到尾细细打量,啧了一声,道:“模样倒还清秀,就是这身板儿太直,肩胛像刀削似的,细看没半分柔情。”
他扭过头对一旁的乐师一挥手,“奏曲,看看她跳得如何。”
鼓乐响起,丝竹入耳。
林灿深吸一口气,缓缓抬手,勉强依着旁人所舞的节拍起势。她的步伐虽轻,却带着太多规整,腰间应是旋柔之势,却被她硬生生压成了剑势回鞘。
她跳得一身正气,像个换了红袍的剑士在演阵前校场,四肢僵硬毫无媚态,一众花娘因她的舞姿笑的花枝乱颤。
乐师乱了节拍,总管一声冷哼:“你这是跳舞还是镇妖?”
林灿停下动作,脸不红气不喘,正色回道:“总管见谅,我自幼习的便是剑舞,讲的是势开三尺,身正如松,故而不善其他舞种。”
“呸,当我没看过剑舞啊。”总管一拍戒尺,指着林灿呵斥道:“剑舞也讲究刚柔并济,你这动作死板得像门板子立着,贵人都要被你笑死了。”
台下笑声更盛,林灿却不急不躁,只眼睫轻垂,端立着。
总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既然你无舞艺,就去后堂端茶扫地吧。”
林灿低头称是,转身离去,身后传来总管叹气的声音。
“也不知道怎么挑的人?耽搁时间。”
昨日辞别了何正白,林灿找到了柳葶苧。
“苧儿。”林灿不怀好意的笑容让柳葶苧本能的后退两步,“打住,我伤未痊愈,做不了那打打杀杀的事情。”
“不用打打杀杀,就去跳个舞,你不是一直好奇品花宴吗?机会来了。”林灿上前握住了柳葶苧的手,柔声劝道。
“不去。”说着柳葶苧干呕几声,似乎真是呼吸不畅,林灿这才注意到了她的异样,顿时有些不忍心,“那算了,我自己去。”
只是柳葶苧准备的这衣服十分诱人,她意味深长的围着林灿走了两圈,嘴角勾出点坏笑,嬉笑着说道:“回头若是哪家公子动心了,你可别一剑劈人家脑袋上,咱这可是□□……呃,是正道潜伏。”
行至后台,林灿换下舞女的衣裳,一位小丫鬟交代着杂事规矩。
“新来的,本本分分伺候我们花楼娘子,切记勿冲撞了贵人。”
林灿点点头,甜甜地拥住了小丫鬟的手臂,“我不懂规矩,还烦请妹妹多教教我。”
小丫鬟拍拍她,嘱咐道:“你伺候的是翠袖姑娘,她性格急了些,人却是好的,说你两句别放在心上。”
“翠袖?”林灿莫名听着有些耳熟,但想不起来。
“我听说咱们楼里有位玉茗姑娘,惊艳绝色,你可见过?”林灿继续问道。
“玉茗姑娘千金之体,我们这些粗人怕伺候不到位,都是专门挑了人过去的。”小丫鬟压低了声音,“据说,她随手赏的玩物都够我们两年的口粮了。”
小丫鬟又站直了身体,打量了一下,语气含着警告之意:“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好好干你的活吧。”说着便拎了茶壶去了前厅。
此刻后堂无人,林灿轻笑着,哼起一声小调,偷抓起一把瓜子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