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江渡轮码头,接连不断的气鸣声响彻江面,轮船靠岸旅人纷纷挤下船。
码头边懒散的人群迅速围上来,有拿着纸片写着名字接人的,有卖地图帮人指路的,有推着自行车拉客的,更有趁机浑水摸鱼的三教九流。
一名皮肤黝黑的年轻不着急挤出去,他再次摸了一把自己肚子,把衣角都细细塞好,双腿扎好马步转身扛起两大麻包袋扛在肩头,麻包的重量一下压塌他一边的肩膀,可他却两眼发光激动不已,迫不及待要去见他想见的人。
半小时后,当一架三蹦子从北湖菜市场门口掉头开走时,巧手裁缝店的门板也轻轻关上反锁。
“喏,我就预着时间烧的水,这下刚刚好直接用。”
老板娘拎着大肚子的烧水壶,把温度刚好的热水倒进红色白底搪瓷盆,整个人眸光熠熠笑容盈盈。高大景笑着看着她,被姑娘笑着白了一眼,顺手递给她一条干净毛巾。
当青年埋头一阵擦洗的时间,赵香梅蹲在地上检查起他带回来的东西,绑在肚子上的钱袋比起去的时候已经空了大半,青年的外套里面被他挂满了质量轻巧的丝袜和电子表,而那两大袋麻包里有一半是男女军式长裤还有整整10个拆了包装的小电炉!
赵香梅倒吸一口冷气,转头不解问道:“你怎么抗这么多个回来,这么重!”
青年用毛巾胡乱擦干自己脸上和头上的水珠,头上短短的发茬和下巴上冒出头的胡子配上他那黢黑的皮肤,让他看上去不像个脾气好的良民,平时出去板着脸都可以吓哭不少小孩。但到了走南闯北的时候这一幅长相可是够有诈骗力,甚至有时到了畅通无阻的地步。
他龇个大白牙兴奋蹲了下去,一边翻捡带回来的东西一边兴奋介绍,
“这一路真的是有趣又危险,船上的骗子小偷可不少,乘警来回巡逻都没用。到了仓武市,遇到好多岭东省口音的老板,当地不少人自己开店卖货,价格比我们这低不少。”
高大景翻出那些裤子,指着裤头给赵香梅看,姑娘一检查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下来。
现在的人大多穿的是侧边裤或者折叠过宽的裤头自己塞好,这些裤子都无人让人做出下蹲的动作,一旦强行蹲下就是腹部堆积多余布料,而屁股的布料又不够余量,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拉链这种物资太贵了,一条国产的拉链在百货商场就要卖5元更不提进口拉链价格,这不是普通人能经常消费起的必需品。
“这是多少钱进的货?”
“一个替人守仓库的小年轻卖给我的,他说他老板是岭东人,说拉了两万件在仓武市准备大干一场。我怀疑这些东西是他监守自盗转手给我的,这里一共两百条裤子,他说他老板批发价要卖最低6.5元一条,他可以给我5.5元一条。”
赵香梅咬咬下唇,上周那个岭东大哥说的那些话又在她耳边环绕,她急切问到:“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便宜?”
男青年拍拍对象的肩膀,安抚道:“我请他吃了餐饭,他听他老板吹牛说,姑苏那边的人太会做生意了,进口了几台机子产拉链,现在拉链成品已经降到一块钱。”
姑苏……好远的地方,远到不切实际,对比之下岭东省都算近在咫尺。两人恍惚一下,决定不去想那么远的天边。
“那这些丝袜、电子表和电炉呢?”
“我听你的,尽量找轻的好拿的东西,丝袜也是在那个小哥那拿的。电子表和电炉是我按照名片找到了那位大哥的店,他看见我很吃惊说想不到我们真的会来,请我在店里聊了一下。”
重新站起身,两人一边分拣这次好不容易扛回来的货物,高大景回忆起和那位大哥见面的场景:
几天没见的矮胖中年男人惊喜拍拍来人,高兴道:“大兄弟啊,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好,好样的。”
“你看看我这里什么都有,你要些什么?电子表要吗?最时兴的,我可以给你优惠价,你现在回去卖个十几块钱随随便便。”
“陈大哥,你这些货在哪里运来的?怎么什么都有。”
陈大哥笑笑不语,两人坐在凌乱的店里唯一稍显整洁的饭桌前,如果有人路过这家黑漆漆不开灯的铺面估计不少人会以为此处在收废旧。
这位来自岭东省的中年老板穿着朴素,衣口浆洗过度破破烂烂,连脚上的布鞋都有缝补痕迹。
随着开水注入,沁人心脾的茶香从杯中扩散,高大景低头看着茶杯上上下起伏的茶叶,他不懂茶也觉得这份茶香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