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点半,大部分普通人都开始准备休息,这年头没有夜市也没有夜生活,外面治安也不好,大家吃完饭在厂里活动一下就可以洗洗睡了。电视机在个别家庭里普及,但那和底层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呢,普通人家里有个收音机都当宝贝了。
昏暗的灯光下,一群蛾子和小虫围着光源打圈圈。
赵香梅还坐在厨房门口洗一大盆衣服,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干活,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她忙着做饭做菜洗碗拖地,明天早上她还要全家第一个起床给妹妹准备好早餐。
临近厨房口的那家住户灯被人拉亮,不多时木板门就响起让人牙酸的开门声,一位老太太邻居拎着个痰盂颤巍巍走出来,一推开门看见还有个小姑娘在干活吃了一惊。
“哟,香梅还在洗衣服啊,你可真的是能干,太勤快了太勤快了。”
“奶奶,这边地上有一滩水,你走路小心点。”
“我怎么看你家的家务都是你在做,你妹也不小了吧,你妈妈连个菜都不烧吗?”
卷发少女笑笑不作答,低头拧干一件花边女士衬衫。
旁人看见叹了口气也不多言,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等赵香梅收拾干净准备睡觉的时候,时针已经快移到了“10”的位置,她弯腰正把木头沙发上被妹妹弄乱的杂物清理干净,准备好好享受属于自己的世界。
卧室的房间门从里面打开了,小少女带着一脸邀功的得意表情,伸出半个身子唤她:“姐姐,妈妈叫你进来一起睡。”
卷发少女抓紧了自己的毛毯,下一秒换成高兴的表情点点头,转身抱着毛毯和枕头进了房间。
不大的房间内现在已经被打扮一新,普通人家常用的白色棉纱蚊帐因为太丑被唐钟芳嫌弃,不知道她从哪买来了一床漂亮的圆顶薄纱紫色蚊帐撒在床上,还在床头放了一瓶自制香氛,原来铺好的老棉布床单更是遭美妇人厌恶,最近她一直在找机会想买真丝床单。
唐钟芳侧身给大女儿让了半边床,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一交汇微点了一下头,妇人有些心虚抓紧大儿女的手,仿佛希望有个人给与她更多的力量。好一会后美妇人才慢慢放松下来,假装凶狠的用手上的大蒲扇指着床对面骂道:“你这个死丫头,半张床都不愿让出来给你姐姐。”
小少女安静坐在小床上梳着自己黑亮直的秀发,把家长的训斥当做耳边风,立马娇嗔的耍着赖皮:“哎呀妈妈你别说这个了嘛,姐姐自己都不在意。你接着说故事呗,不想聊以前的事那你说说今天在医院又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唐钟芳顺势让赵香梅给自己打起了扇子,得意的说起自己白天怎么应付各类人。
“我今天下午特意和人换班不去给工程师送晚餐,他果然拐着弯问我去哪了。送完餐我才去见他,他一看见我慌慌张张,还让我给他念报纸。那男人啊,就是那回事。”
赵香梅摇着扇子的手一顿,小心打断了正说得津津有味的妈妈:“妈,你说的是前几天你上班认识的那个病人吗?就是那个老婆病了好几年已经下不了床,丈夫还是不离不弃的那个男人吗?”
“对啊,就是这个,”听得正高兴的赵艳芳不屑笑出了声:“还好男人呢,妈妈只是多送几次餐他就这样了。”
唐钟芳侧身撑起保养良好的鹅蛋脸,白皙的脸上只有少量皱纹出现在眼周,她语重心长的教导自己的女儿:“好男人之所以好是他本性好,换一个人嫁给他也是一样的。我的人生事业就是找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嫁了,让男人去抛头露面。那些穷人家出身的知识分子,多得是一辈子没谈过正紧恋爱,到了老了功成名就,爱情就是他们心里的遗憾,又开始追求真爱。不用外人加点小火苗,老房子自己就烧起来了。”
赵香梅内心不赞同的摇摇头,劝道:“这不太好吧,他夫人还在世,久了你这样会被传风言风语的。”
“我怎么了?我现在只是认他当干哥哥,我还很支持他好好照顾他老婆呢。再说他老婆病的快死了大家都知道,我现在不差这一时半会慢慢等。他一个南下援疆的知识分子,其余家属和子女都在北方,正好为我所用。”妇人满脸不高兴盯着大女儿,怒其不争,“你也不想想你舅妈介绍的那些死了老婆的老师啊工人啊,家里各个住着烂房子穷得叮当响。我们现在的日子过的够苦了,家里一个下人都没有,我买个东西都口袋空空,这房子四处漏风,还让不让人活。”
卷发女子被妈妈教育的不敢再多说话,只是心里对这件事感觉多了个没底的窟窿,让她一想起来难免担忧。
家里虽然没有下人,但是家务和三餐都是她一个人干完了,她也不知道妈妈和妹妹为什么还不满意,还嫌弃不够,现在毕竟不比以前呀。
随后一两个月,天气越来越热,邻居们开始选择晚上睡在门口走廊只为求得一丝凉意时,赵香梅家里出现了一台落地扇,随后又出现了一台收音机,卷发少女感觉事情的走向开始让人害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