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黄昏时分,我按照惯例要为世子按摩膝盖。世子正在兴致盎然地看一本书,我吩咐人将世子抬到廊下。活泼的日光穿过回廊洒下来照射出晶亮的光点,侍女墨经在一旁语调温柔地念着世子刚刚看的那一页。世子对着日光眯了眯眼,半晌指着我摇摇头笑了:“惯会花这些心思。”
廊下的阴影掩住了我脸上的表情,我低声道:“老王妃叫我来好好照顾世子,我记得这句话,再怎么都是我分内的事情。”世子笑着点点我的脸颊,我默默别开脸,手上依旧温顺地按摩他的膝头。
那一日傍晚,世子躺在廊下的睡榻上突然问我:“你知道我膝头这伤是怎么落下的吗?”我摇头。世子悠悠道:“某一日,我和六皇子围猎,从马上摔下来。”我想起那个早夭的皇子,又听世子慢慢说:“后来姨母听说了这件事,夸赞我摔得好,但是,”他摸了摸腿,“当时心里没估量好,这伤是再也好不了的了。”
世子又垂眸问我:“若你是我,你会摔下来吗?”我认真想了片刻,道:“我不是世子,也不可能是世子,但若是早些遇见殿下,我一定能治好殿下的膝盖,就是现在也不迟,这是我作为大夫的骄傲。”
世子朗声笑道:“那你以后可要当个好大夫,不可食言。”
初春,世子带着人从扬州千里迢迢回到京城,我不出所料在随行人群中。
世子府里原本就有疾医,第一次见面时,我惊讶于他的年轻。世子将我介绍给他:“这是扬州府里的大夫崔京墨,你叫他阿秀便是,”接着又为我介绍对面那人:“这是本府里的疾医,跟随我多年,名唤程卿余。”
我低下头深深一揖:“程兄,久仰。”程卿余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露出两个酒窝:“我的名声怕是还没能传到扬州吧。”
我面上温和一笑,心里面无表情:“适才闻到程兄身上有药草气味,似乎是程氏千金方的一种,那方子在治疗关节疼痛上有奇效,但除了程家之外无人知晓内容。想必程兄便是声名赫赫的程氏传人了。”
程卿余酒窝越发深:“瞧你还算是聪明,以后就跟着我打打下手,平时可以随意些,只有一点就是不可有二心。”我低头,遮盖住表情:“定不会有二心。”
此时正好有人悄然出现,在世子耳边附言几句,世子听罢皱了皱眉头,摆摆手:“你们二人自行下去聊着,阿秀今晚照常来按摩,去吧。”说着匆匆离开了。
程卿余等世子走后,转身回望我:“带你去看看日后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