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中,有一酒楼,每到夜晚便灯火通明、人来客往,名唤“未央楼”。
两人身着夜行衣,不便从正门进入,但未央楼的后门处为了方便百姓们打酒,开设了一个窗口。两人一起来到窗口前,店内站着个身着素衣的年轻小伙,满脸带笑地迎来送往。
窗口下还趴着个喝得烂醉的醉汉,正满口说着胡话。小二看见了两人,便笑容可掬地接待道:“呦!二位客人!我们未央楼的酒可是全东京最好的,不知您们想要些什么?”
曲商面无表情地回道:“温一壶‘无相酒’。”
小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马上恢复了正常,陪笑道:“不好意思客官,‘无相酒’已经沽尽,但还有‘镜花酿’。”
“那便来一盏,只是莫要‘照影’。”
小二的脸上多了些了然:“自然,酒中无影,唯有‘空杯’。”
随即低声道:“只是,这酒恐是醉人,您——”
林月瑶在此时寒声道:“既不醉人,也不醉影,唯有醉空。”
小二的表情霎时间便惊愕失色,但他很快便强行镇定下来:“即是如此,还是怕酒醉人,请坐至楼内品尝。”
随即便开了后门,引二人入内。
三人穿过热火朝天的后厨,越过一条漫长的长廊,行至楼下贮藏陈酿的酒窖,数百数千个巨大的酒坛排列得整整齐齐。三人贴着墙走了几圈,等到第三圈时,原本左边的楼梯突然变成了右边,顺着楼梯直上,原本一楼的厨房却变成了另一番景象。
原来这栋酒楼是一栋阴阳楼,通过特定的路线才能来到楼内的另一片天地。
一楼的大堂内忽而变成了一个空旷的大厅,哪怕是夜晚也并未点多少烛火。大厅用屏风隔成了一个个小单间,每个小单间皆摆着一副乌木妆台,还有一面光滑的铜镜。只有寥寥几人往来,其中一个她们略有些眼熟,便是那个醉倒在窗口的醉汉。
刚刚还瘫在地上说着胡话的男人,此时却脚步稳健地步入到屏风后,不多时,一个女人走了出来,身着玄衣,脸上的一个银质面具将脸挡得严严实实。一双眼眸直直地朝这边看来,只见女人向她们抱了个礼,随后便离开了。
三人脚步不停,走上了二楼。
二楼的人比一楼多了不少。室内摆了许多张书案,四面墙壁都安置了书架,都摆满了书籍册子,黑漆九枝烛火按序排列了一排。有许多身着玄衣的男男女女伏在各自的案上忙碌,衣襟上都以银线绣有一种小小的花朵纹样,不像那些品种花,倒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那种野花。
忙碌间还时不时传来几句交流:“十七!我说过多少遍了?!去年杭州账上的粮价要和实际的粮价分开写,两个册子都得写!”
凌厉的女声响起,一个册子从上方飞啸而过,砸到了一个少年的脸上,少年手忙脚乱地赔罪道:
“哦、哦!啊——,哎呀,对不起六姐!我重新写!”
“去年水患的报告呢?是谁负责啊?”
“三哥!是我在写!”
离开喧闹的二楼,三楼便更为简单,只有几个赤着膀子的匠人在热火朝天地打铁,风箱呼哧作响,燃烧的火炉内火星飞溅。一旁的架子上摆着各种武器:刀、枪、剑、戟、弓等等,无一不是精心制作的神兵利器。
铁匠们轮着巨锤,重重砸下,铿锵之声振聋发聩,也只有嘈杂的酒楼,才能藏住这些打铁声。
一位刀匠将一把在铁毡上打得通红的剑胚浸入水中。
“刺啦——!!!”
大片大片的水汽释放出来,水中的剑锋在火炉旁却泛着凛冽的寒光。
离开这里,两人直接越过四楼来到最高层,这一层没有别的,就只是一个类似书房的地方。房间正中,比地板高出几寸的平台上安放着一张宽大的乌木书案,其上摆放着普通的文房四宝,看着是大街上售卖的款式。书案两侧摆着两盏青铜灯,灯盏的表面刻有如意云纹,温暖明亮的烛光照亮了整间房间。
书案后放有一扇绣有镜花水月的绢素插屏,左右两边的墙边放有枣木多宝格密锁柜,没人知道里头的东西是什么。
此时,一位女子立在案下,听到来人便回过头来。女人一袭湖蓝青莲纹石榴裙,三千青丝挽起高髻,饰有鎏金红珊瑚钗,手上执着一把纱绣海棠团扇,眉目带笑,风情万种。
女子见到林月瑶,身上的一丝轻浮之气荡然无存,恭敬地行了一礼:
“见过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