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流露出不屑的眼神,轻视的扫了崔皇后一眼,正欲说出“奴才哪里敢的时候”崔皇后却看向了他身后站着的人,伸出细白的柔夷悠闲的抚了抚头上的珍珠步摇,平静道:“赵公公,本宫看李公公也是年纪大了,脑子都不灵光了。”
李公公的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他盯着走上前来的赵公公,只见赵公公几乎是谄媚的对崔皇后道:“娘娘说的是,干爹年纪大了,老人深夜困倦就是会如此,来人啊——”
霎时间便上来两个年轻的太监,一左一右的架住李公公,李公公被惊的连头上戴着的巧士冠都歪了,尖细的嗓音也被气的发抖,怫然道:“这、这是!哪儿来的小兔崽子!连本公公也——!”
“干爹。”赵公公面无表情的看着一手将自己提拔起来的“干爹”,从容自若的说道:“我劝您也看好形势,别挣扎了,皇上还有几年可活,不如早早站队,替自己谋下半辈子的富贵。”
“你!”李公公气急,怒喝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兔崽子!你竟敢!竟敢——我真是白养你了!!”
“我竟敢什么?”赵公公不以为意道:“您当年不也是这样的吗?又谈何来指责我忘恩负义呢?这可是您教我的,谁说人非得共事一主啊?”
赵公公说完,也不理会李公公的咒骂,一挥手让人把他拖了下去,转头又对皇后殷勤道:“娘娘,您请。”
崔皇后扫了他一眼,接着便抬脚走进殿内,殿外的侍卫早就背地里跟了赵公公,瞧见此景也毫无反应。
而此时,紫宸殿内,只见寝殿内以金丝楠木作梁,紫檀木为灯盏,玉石为台阶,厚厚的几层金丝嵌玉的帷帐,雕着金龙式样的六尺长床榻上,躺着一位看起来已年过六旬的老人,他便是已经统治了这个国家二十八年的皇帝,但实际上他才不过刚到不惑之年,只是多年断断续续的缠绵病榻,给他的身体带来了不可逆的损伤。即使殿内点着厚重的龙涎香,也掩盖不住他身上将死之人行将就木的臭味。
崔皇后掀开帷帐侧目瞥了他一眼,她看着这个面色铁青的男人,这个和她共度了半辈子的男人,心里没有丝毫温情。
接着她便轻声来到皇帝的病榻前,并非是关心皇帝的病情,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他的枕边。
崔皇后屏住呼吸,生怕惊醒了他,悄声的从枕边摸出一个紫檀盒子,盒子上绘有九龙携珠、九凤来仪的式样,还用白蜡细细的封住了盒口,她心中已经猜到了这盒之物。
崔皇后取下鬓边的累丝八宝金簪,用簪子刮开腊层,打开后盒中赫然存放着一卷薄薄的纸页,她想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可颤抖的手指仍然出卖了她,彰显出她此刻的紧张。
掀开纸片,崔皇后的眼眸微闪,嘴角微微下垂,随即紧抿起来。
“皇后娘娘——!”
晃眼间,赵公公推门进来了,看见崔皇后时一把掀起衣袍跪在了地上,只见他额间已经出现了细汗,语无伦次道:“娘娘——!顾、顾太尉!还有孙侍郎、以及十六位内阁辅臣,已在乾清门外,领着兵!正往紫宸殿来——!为首的还说、还说——”
崔皇后看着他慌乱的摸样就心烦,连带着她心中也惊慌起来,可她仍沉声道:
“别吞吞吐吐的——说!”
赵公公猛然将头磕在地上:“说皇后毒杀皇帝!还密不发丧!想要、想要更换皇帝遗诏——!”
崔皇后猛地拍案而起,大怒道:“胡说八道!!陛下明明、明明——”
瞬息间,崔皇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说话声低了下去,眼眸猛地一颤,赫然抬起头,大步走向了皇帝的龙床,动作粗暴的掀开帷帐,几乎是扑在皇帝的榻前。
陷入沉思的凝视着皇帝铁青的脸,良久,才颤抖的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崔皇后突然瘫坐在了榻边,一双美眸霎时间布满死寂与迷茫,细汗从她的额角泌出,涂成朱色的唇瓣止不住的颤抖:
“不、不可能,陛下他、驾崩了——!!!”
“轰——!!!”“铮铮铮——!”远处的天空响起一道闷雷,兵甲碰撞的声音由远及近,寒风刮进殿内,帷帐被风刮的漫天飞舞,暴雨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