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正偷看得津津有味的裴时与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趔趄,随口说道:“他是男子,你是女子,哪里……”
裴时与转头望见少女眸中的水光,慌乱改口:“太子殿下杀伐决断,你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这点还是挺像的。”
“谁问你这个!”沈疏香转头猛得凑近,伸手指着自己的脸颊:“我是问,我和他容貌可有相似之处?看骨相,看轮廓……”
杏山俏的香味混着合欢甜香瞬间扑向裴时与,沈疏香的睫毛几乎擦过他的脸,月色如纱,照得沈疏香眼睛亮得惊人,倒映出他呆滞的神情。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直到沈疏香伸手戳了戳他右臂: “姓裴的,问你话呢,我和他,到底像不像?”
裴时与望着近在咫尺的杏眼,不禁道:“你是和沈以宁有点像……”
这是一双和沈以宁一般无二的眼睛,如果不是他和沈以宁一起长大,他真的会以为沈疏香和沈以宁有血缘关系。
可当沈疏香眉头紧蹙时,那点与沈以宁相似的温软神情便全数褪去,此时细看那双眸子,有如寒潭映雪。凝望旁人时,莫名有种疏离感,倒显出七分无情。
“你别蹙眉……”
这样一副与沈以宁有三四分相似的五官,竟有和谢知凌如出一辙的凌厉棱角。
裴时与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沈疏香怎地,神似谢知凌?
“沈以宁先放在一边……我是问我和谢知凌容貌可有几分相似?”沈疏香揪住他的衣袖轻微摇晃,将他从思考中唤回,裴时与瞥见远处沈以宁和谢知凌相拥的身影,玩笑道:“和谢知凌不像,倒像他俩生的孩子。”
却见沈疏香如雷劈般惊在原地,任凭怎么唤她都是一副失神模样。
裴时与一时无措,这问题好生奇怪,他到底该说他俩像还是不像?
但又想到沈疏香一直以来对沈以宁超出常人的深厚感情和对谢知凌的浓重敌意,他心中出现一个不该有的念头,犹豫道:“他俩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你又何必和谢知凌比这些……”
“谁在那里。”
突然传来谢知凌的一声怒吼,裴时与连忙按着沈疏香伏低身子,希望草丛能将二人的身躯遮挡。
草叶划过沈疏香手背,刮开一道细小的口子,瞬间的刺痛使沈疏香回过神来。
裴时与说她像沈以宁和谢知凌的孩子……算算日子,她还有两年就要出生了,而沈以宁成为太子妃的事情已经昭告天下,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情发生,能让沈以宁嫁给别人生下她。
目前看来,沈以宁和谢知凌的感情顺风顺水,如果太子之心为真的话。
莫非她真的是他俩的孩子?
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最差也会是个王妃,又怎么会去卖粪饼,过那样贫苦的日子?
皇后……王妃……沈疏香一下子惊出一身冷汗,自古皇位之争最为残酷,莫不是谢知凌夺位失败,连王爷都没得当,而是早早殒命……
她的思绪恍然飘回那个寂静深夜,她问裴时与谢知凌有几成把握当上皇帝,裴时与回他十分变五分……难道真是争权失败,祸及家人?
“滚出来。”
接二连三的厉喝打断了沈疏香的思考,她和裴时与相视苦笑。
“皇兄怎生了这么大的气?”
在两人迟疑间,谢朝绮提着琉璃宫灯自合欢树后转出,盈盈笑道:“今日祖母寿宴,奈何朝绮身体不适不能亲自为祖母祝寿,刚才喝了药觉着身体好些了,正要去为祖母送寿礼,不想遇见了皇兄和……和皇嫂。”这一段话说得温情,最后二字却念得极重。
谢朝绮?是刚才宴会上提到的郡主殿下吗?
沈疏香又将头悄悄抬起,远远望见谢朝绮乌发白衣,未绾的青丝只别了几只银簪作装饰。
沈疏香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怪哉,这郡主说着给太后送寿礼,怎么只拿了一盏宫灯。
“身体不好就乖乖呆在重明阁,”谢知凌上前一步将沈以宁挡在身后:“寿礼自有宫人替你去送。”
谢朝绮抬眼望见沈以宁手中的合欢花,眼中闪过一丝嫉恨,直接绕过谢知凌,笑着挽住沈以宁胳膊:“多谢皇兄关心。”
“只是朝绮听闻祖母旨意已下,而自己还未拜见过皇嫂,这才急匆匆前来。”
“朝绮和皇嫂一见如故,有很多话想同皇嫂说,皇嫂以后可要多多进宫来看朝绮啊。”
“皇嫂不会嫌弃吧?”
沈以宁对这热情一时有些不适应,她后退着想要扯出胳膊,奈何谢朝绮拽得紧紧的:“郡主言重了,叫我以宁就好。郡主若想见臣女,随时宣召即可。”
“称呼不可乱,”谢朝绮忽然抬手拂上沈以宁鬓角,指甲划过沈以宁右脸伤痕时猛得顿住,说道:“皇嫂就是皇嫂,怎好坏了规矩呢?”
这张美人面柔情瞳,看得沈以宁心头不适。
谢知凌抬手拉回沈以宁,目光似重重利箭:“谢朝绮,我看你是病糊涂了,明日就让医师给你换方子,好好治治这病。”
说完便同沈以宁一起离开,独留谢朝绮在合欢树下。
谢朝绮盯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忽然发狠摔碎手里的琉璃宫灯,宫灯碎片溅入草丛,她用力将脚下的合欢花碾碎成泥,粉红的合欢花汁浸透了她的素白绣鞋。
而这一幕全数落入远处蹲在草丛里的二人眼中,沈疏香咽了咽口水,她明显感到裴时与握着她手腕的手出了一层细汗。
“你说这郡主,到底生的什么病,怎么感觉疯疯癫癫的?”
沈疏香不禁皱眉,回道:“何止疯癫?简直像个月下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