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令难就难在,那些诗句明明都会,但就是想不出来。
“既然温师妹选定了飞花令,那么至于飞什么字,就当我来择选可好?”张信眉眼含笑,语气温润。
好啊……原来在这里等着呢?他还殷勤地叫上师妹了?
温棠梨眸光微闪,心下恍然。
既然她抽选了题库,就不能抽选飞什么字,就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张信显然就是那种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那对眉飞色舞的眼睛,很难让温棠梨不怀疑些什么?
可是,她如今站在比赛台上,又能做什么呢?
“我来选可好?”张信又一次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这是把温棠梨给架起来了,于情于理,她都无法拒绝,只剩下心中暗叹,终究是避无可避。
温棠梨轻轻颔首。
檀木箱里的声响搅动着所有人的心神,温棠梨的余光正扫过台下那抹玄色衣衫。
裴砚之抬眼的刹那,两人的目光措不及防地对视上。
作为四神兽魁首赛事的最后一轮,自然是备受瞩目,赛制安排也尽显讲究。
此次不再让两队同时上场,而是采用循序渐进的方式,分为短绳组和长绳组先后比拼。
两番鏖战决出魁首,终局之战即刻开启。
这场最终较量也无疑将成为全场焦点。
温棠梨眼神中闪过的一丝狭促,裴砚之心领神会。
张信微笑着摸出了一张对折的纸笺,他反手两指夹着朱砂笺,将其内容展示给在座地所有人看。
“秋”
张信立于台上,带着几分萧索的得意。
温棠梨蹙眉,这般作态让她想起戏台上的伶人,粉墨登场时总是过分卖力,反倒露了马脚。
再望向台下,裴砚之的位置已然空了,只余下一片寂寥的阴影。
倒是温芷筠在人群中挥舞着手帕,为妹妹鼓舞呐喊。
“这个词出现得倒是合时宜。”乾元帝故作深沉地捋了捋胡子。
张信嘴角几不可察地一勾。
“学生先来!”他抢步上前,声如洪钟:“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①”
满场学子赞叹连连,夫子也对其称赞片刻。
“该你了。”张信斜睨过来。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②”她轻声吟诵。
可是不知为何,当温棠梨说出这首诗句时,却没能从莘莘学子中得到正向的反馈。
温棠梨心中明白,在场的学生可能认为这句诗词太简单了。
可她不那么认为的,王维所写,不仅是山居秋景,更是一种超然物外的心境。
隐居山林,远离尘嚣,与自然为伴,怡然自得。
这种生活,也正是她的追求。
此刻,宫商角徵羽五音齐鸣,琴瑟笙箫之声如流水般环绕。
张信愈发自信,这就是共鸣!
他想从心理上压到对方,随即,他捋了捋袖子,一双眸子划过一丝狡猾,“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③”
乐师们指尖飞舞,音律如潮水般涌来,将张信的身影衬得愈发挺拔。
“妙哉!妙哉!”
“张信!必胜!张信!必胜!”
不知是谁带起了这个头,场上的风声顿时向张信倒去。
高座之上,乾元帝颔首示意,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众人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势不可挡。
温棠梨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挺直脊梁,她冷静地接道:“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④”
温棠梨立于擂台之上,眸光如水,却隐隐透着一丝冷意。
她每吟一句,皆是临近时限才缓缓吐出,难免惹来台下些许非议。
她脑内的诗词储备量总有一天会用尽。
这终归也是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
“温五小姐!你既是新生,想不出便下来吧!何必在台上拖延时辰?”台下有人高声喊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
温棠梨闻言,却未理会。
她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张信身上,只见他神色自若,口中诗句如流水般倾泻而出,仿佛胸中藏了万卷诗书,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实在奇怪。
并非温棠梨对他存了什么偏见,而是张信平素里展现给她的,分明是一副不学无术的模样。
他曾在诗会上被寒门出身的李公子击败,那日之后,李公子便断了条腿,至今未能痊愈,连上学都成了难事。
此事虽无人明言,但温棠梨心中早已生了疑窦。
……
“一群活佛,真难伺候。”
月明星稀,夜风裹着莲池的湿气拂过,王畅提着檀木抽签箱,步履蹒跚地走在青石小径上。
他身形肥硕,像一座移动的肉山,连那雕着蟠龙纹的檀木箱在他手中都显得娇小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