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是在陆还眉死后的第二年想起来的。

他一度快要崩溃，第二次，他又没能保护妹妹。花满楼担心他出事，便将西门吹雪他们都叫来了百花楼看着陆小凤，防止陆小凤再想不开，毕竟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过先例。

“陆姑娘更想让你好好活着，不然，她早就告诉你过去的事情了。”楚留香这样说。

但陆小凤只是抬头，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

陆小凤十七岁那年曾经跳河自尽过，后来被花满楼救了，之后陆小凤连发了几天高烧，再醒过来，陆小凤便忘记了陆还眉的存在。

偏偏，那时候的陆还眉，并不叫陆还眉，而是叫陆折雪，是个体弱多病的小姑娘，性子倒是同现在的陆还眉没有什么差别，对什么都淡淡的，最多对陆小凤和花满楼有些不同的态度。

陆小凤十分喜欢他的妹妹，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那时候的陆小凤，还有没有整日混迹花楼、赌坊，他还有工作，去酒楼跑跑腿打打杂，只有实在缺钱的时候——体弱多病的妹妹是要吃药的，陆小凤才会去赌坊赌一把，他往往都会赢，然后便有钱为陆折雪买药了。

年轻的陆小凤也责怪过为什么自己的妹妹是个这样病弱的女孩子呢？年轻的陆小凤也曾经觉得妹妹是累赘，他一边干活一边在心中埋怨，他觉得，如果没有妹妹的话，他过得会更潇洒。

可每一次回到家，看到陆折雪的时候，听见陆折雪说“哥哥回来了”的时候，他又会想，这样可爱温柔不添麻烦的妹妹，天底下哪里有第二个呢？这是他血脉相承的妹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

陆小凤年轻，才十几岁，没什么靠山，他逢赌必赢，但也因此受到了关注，对于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少年来说，这样的关注往往都是灾难。

陆小凤不主动惹麻烦，麻烦偏偏找了过来，有人来招揽陆小凤，来的那批人陆小凤认识，那不是什么好人，陆小凤便拒绝了。

正因为陆小凤的拒绝，惹上了麻烦。

这天里酒楼打烊之后陆小凤回到家，发现陆折雪不见了，陆折雪从来不会不说一声就离开，他匆忙地去找花满楼，花满楼也没见过陆折雪，两个人彻底慌了起来。

“陆兄，你先回家看看，若折雪是自己离开，现在应当回来了，若是有人绑架，那也定然会留下什么，我先去报官，你快去。”

陆小凤连忙点头往家赶，果不其然，在桌面上发现了一封信。

折雪果然是被绑架了，或者说，是报复，是陆小凤拒绝他们的报复。

陆小凤赶到信上写的地点的时候，陆折雪被绑着，身边被围满了树枝柴草，空气中，是油的味道，一个人手中拿着点燃火折子，见陆小凤来，对着陆小凤笑了一下：“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正好，见见你可爱的妹妹最后一面。”

“不要！求你！她是无辜的……”陆小凤甚至为此要跪下。

陆折雪看向陆小凤，对陆小凤摇头，但对现在的陆小凤来说，没有什么比妹妹更重要，于是他跪下，得到众人的哄笑声，但他不在乎，只要能够救下妹妹，怎样都好。

但没用。

那个人还是放手了，火折子落在洒了油的柴草树枝上，火焰一下子就窜了起来，陆小凤立刻就要冲过去，却被一帮人按住。

陆小凤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那些人甩开，他只想去救妹妹，但是那些人都拦着他。

那是陆小凤第一次杀人，挡在他面前的几十个人都被他杀了个干净，他眼中只有陆折雪，他只想去救妹妹，但是面前一直有人拦着他，他只好杀人，他要快，这样才能救下妹妹。

等到面前已经没人再拦着的时候，已经晚了。

陆小凤看着燃烧的火焰，冷冷地开口：“去灭火。”

活着的那些人连忙按他说得去做，生怕自己也会命丧当场，陆小凤在灰烬中寻找妹妹，但是连烧黑的尸体都没有找到。

不应该。

为什么没有？

是妹妹生气了故意不让他找到吗？

“折雪，小妹……哥哥来了，你别怕。”陆小凤跪在灰烬里用手到处扒，有没有完全被灭掉的地方烧到了陆小凤，陆小凤也不在意。

他好努力地找，但是最后只找到了去年陆折雪过生日的时候，他送的那只银镯子。

那些人最终也没能在陆小凤手底下活下来。

陆小凤手中握着镯子，站在河边，他想，我连妹妹都保护不了。

陆小凤投河了。

但是被及时赶过来的花满楼救了上来，只要花满楼再晚一点，陆小凤便真的要死了。

这一遭之后，陆小凤高烧三天，醒过来的时候，就忘记了陆折雪的存在，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去跳河。

大夫说，这是受了重大打击之后的应激反应。

之后，所有人都默契的不在陆小凤面前提起陆折雪，时间久了，连花满楼都快想不起来有陆折雪这样一个人了。

直到被他救回来的那个女人说：“我姓陆，陆还眉。我来寻亲，我有位兄长，叫陆小凤。”

花满楼这才被勾起了关于陆折雪的记忆，于是他告知了陆小凤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