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识青:“根据你父亲的说法,你小的时候对历史根本就没有半点兴趣,而你刚刚也承认了这一点。”
“没错。”
“但我算了算时间,你对历史突然迸发出极大兴趣的时间正巧是你误认为宋谷雨是你亲生母亲并且与她逐渐熟络的时候。”季识青把“误认为”这几个字故意咬得很重,“尽管你刚才说你是受到你祖父和宋谷雨两个人的影响,但在此之前你祖父难道没有给你讲授历史?”
季识青没理会梁玉林想反驳但想不出话来,不断发出的粗重声,“不必说你祖父这个出了名的学者,就连你父亲这个和那段历史丝毫不搭边的商人,刚才做笔录的时候都有提到他自打你小时候就不间断地同你说一些先祖的事情。事实上真正有意并且成功影响了你的,只有宋谷雨一个人。”
季识青:“梁玉林,难不成比身边的人讲话都很委婉?就没有人直白地告诉过你,你不大聪明?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不可能,我知道的,她是我妈,她怎么可能骗我?”
季识青把鉴定报告拍在桌子上,示意梁玉林自己睁大眼睛看。
——
梁玉林紧紧捏着那份写得分明的鉴定报告,眼睛里的红血丝恨不得迸出来。
“你不只是天真好骗,还总是自己做一些矛盾的事情。”季识青毫不留情地说道:“现在是不是可以和我们聊一聊,既然你最初说自己不知道金铛的事情,在听到我说张乐增不好的时候你情绪又为什么那么激动的事情,哦,记得解释一下你房间抽屉里那本《异闻记事》”
……
“……是我。”梁玉林浑身不住颤抖,牙齿发出“咯咯”的响声。
“乐增先生是我最崇敬的人,我既然有办法复活他,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管,我要他看见——”
季识青一瞬间觉得梁玉林的想法与郁离不谋而合,抬眼看向祁悯,霎时又把这个想法赶出脑海,郁离和梁玉林不一样,祁悯与张乐增又完全不同。
祁悯走近梁玉林一些,看着他所尊敬的老师的后人,语气温和至极,可低声说出来的话却像是直接宣判了梁玉林一样,梁玉林听了先是在原地愣了半晌,而后摇摇晃晃地瘫坐在椅子上。
季识青心知能从梁玉林这里挖出来的差不多也就是这些,便叫了刑侦支队的人进来收尾,临出门前,季识青想到之前的一个小插曲——
“你是故意找上永创文物保护协会的人?高睿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在医院工作的时候遇见了我祖父,因为对周雍这段历史十分感兴趣,就离职拜了我祖父为师,所以我找到他之后他立刻就答应了。”
季识青:“答应配合你闹事?”
如果是在十几分钟之前,梁玉林一定会激动地反驳,咬文嚼字地揪着“闹事”这个词语不放,可如今他早就没了这个心思,只是缓慢而迟钝地点了点头。
想确认的都已经问过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门外,季识青已经有段时间没参加过问讯工作,突然来上这么一遭还有些不大喜欢,甩了甩有些发酸的胳膊才转头问:
“你刚刚和他说了什么?”
“只不过是与他提了一句乐增曾经说过的话。”
那时城中粮草已经快要见底,小皇帝仓皇逃命,援军迟迟不来,祁悯日日挣扎于是否该弃城投降。
若不降,留在城中的这点兵力战至最后取胜的希望也极其渺茫,到时候城中的百姓只会在城门还没被攻破的时候便饿浮遍野,道殣相望。
若降于雍,难保这个向来疯疯癫癫的五皇子会不会杀俘。
那时张乐增已经互送梁有鹤出了城,祁悯周遭甚至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人,独自一人苦苦思索数日,最终得出了献祭自己的解决方案。
在祁悯心存死志的那天,张乐增的随侍恰好在张乐增的枕侧发现了他留给祁悯的信。
张乐增一直是有些老妈子性格,信上啰哩巴嗦一大堆,净是对祁悯的叮嘱。
在信的末尾,张乐增一转笔锋——
“已得高远志,奈何烽烟来。此遭若逢生,只求见青山。此乃人间之幸事,吾生也无憾。”
刚刚祁悯便是将这句话说予梁玉林听。
审宋谷雨的地方和暂关梁玉林的地方有些远,季识青带着祁悯七拐八拐二十来分钟才走到地方,一路上碰到不少同事,季识青介绍祁悯的时候无一例外都说他是异常事态调查队新来的顾问。
算是坐实了祁悯在这里的身份,只不过不少同事就一脸见鬼的表情,暗中嘀咕这季识青大魔王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今天怎么突然这么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