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祁悯不大明白“毕业论文”的意思,但不耽搁他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后来呢?”
“已经写了一小半之后,原本带我论文的老师被检举学术不端坐牢去了,就相当于你科举策论写到一半,塾里的先生进昭狱了。”
“您不会被连坐了吧。”祁悯有些紧张。
“现在不兴这玩意儿了。”季识青余光看到祁悯微微紧绷的神色,顿觉有趣,“马上又换了一个老师,不过这个老师主攻方向不是你,正巧那时候家里出了些事情,我忙着公司的事,也无暇顾及辅修课程,所以就干脆放弃这个辅修。”
“你以后不要总是‘您’‘您’这样客气地叫我,我叫季识青,‘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识青,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祁悯并没有听说过季识青名字来源的那句话,但好在这话本身不难理解,祁悯细细品味了一下,由衷感叹:“识青,识青,真是好名字”
季识青被这直白的称赞噎了一下,感觉耳尖涌上一点热意,匆匆摇了摇头,找了话题岔过去
——
“到主城区了。”季识青打开了一点副驾的车窗,“现在没有宵禁,巍州相当于你们那时候的国都,即使是这个时间外面人也不算少。”
季识青车开得相对慢了些,因为他注意到,随着外面的霓虹灯光越发晃眼,祁悯看起来也逐渐不安了起来,偏要装成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向车窗外的灯火闪烁和结伴出现的行人,时不时目光还会躲闪片刻,抿着嘴一言不发。
这个时代人们的服装风格同他那时已然天差地别,大周时期百姓服装多是沉闷的颜色,前朝倒还好些,大周皇帝大多独断专制,各种礼制层出不穷,公侯也因为各种避讳,服装十分受限。
就连祁悯这个大周唯一的亲王,皇帝的亲叔叔,符合礼制的颜色也寥寥无几。
祁悯静静地看着外面的人群。
又联想到季识青和郁离,祁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姜河最初把自己认成姑娘,似乎并不是无迹可寻,在这个时代,似乎男性留长发的并不是主流。
祁悯目光垂了下来,伸手揪了两下发尾。
祁悯:“……我的头发是不是很奇怪。”
“我不觉得。”季识青语气不像是在说谎话来宽慰他,“你想剪掉?”
祁悯只迟疑了一下,便摇了摇头。
“是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并非如此。”祁悯想了想措辞,“我只是觉得……这似乎是我曾经属于那个世界的一个证明。”
“很可笑吧。”祁悯说。
“很漂亮。”季识青说。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刚刚下意识说的话太容易引起争议,在祁悯错愕的眼神中,季识青头一次感觉到有些慌乱,“我的意思是,很适合你。现在的时代包容性很强,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衣着打扮。”
祁悯“哦”了一声,也不知是信也没信。
季识青边开着车边在心里复盘自己刚才那句好像被鬼上身了一样,脱口而出的轻浮话。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掐架,白色的那只掐着腰气势汹汹地骂道:
“呸!轻浮!冒犯!登徒子!不要脸!”
黑色的那只可怜兮兮地缩在一边,争论的语气相比之下下了许多,但却一点也不心虚,“可是真的很漂亮,谁规定不能说真心话了?”
最终没有一点公平意识的法官——季识青本人当庭宣判黑色小人胜利。
脑内法庭好不容易结了案,私心杂念泛滥成灾的季大法官正想着跟小木头说点什么缓解尴尬,话还没起头,便意识到不对,目光盯住了后视镜。
一旁的祁悯似乎也有所察觉,“后面好像有车从刚刚开始跟着我们。”
“真是麻烦。”季识青简单地给对手下了评判。
车速陡然提升,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灵活地穿梭在街道上,车尾灯恍惚间都划出了两道猩红的光痕。
季识青通过后视镜看到后面紧紧咬住的黑色轿车,单手控制方向盘,另一只手抓起手机匆匆拨通了一个号码,开了免提之后便将手机扔给祁悯,“帮我拿一下。”
“喂?老大?”
“姜河,有没有车跟着你们?”季识青不由分说直奔正题。
电话那边不知道是那两个人的哪一个骂了一声。
“我们刚才确认过了,现在还没有,你们被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