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觉得浪费。”田巧说。
姜小雨低下头,注视着自己帆布鞋泛黄的鞋尖,想到几十分钟前她们还坐在客厅里吃着美味的糖醋排骨,味蕾的享受带给她一种少有的幸福感,上完晚班回到家,还有人陪着一起吃饭的感觉真好。然后她妈就出事了。
上天是不是见不得她幸福,幸福是要得到惩罚的。
姜小雨肩膀微颤,背后的玻璃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黑夜,似乎白天永远不会到来了。
这一刻,她实在有些撑不住了,她不想在田巧面前落泪的,她不要任何人的怜悯。
可是真的忍不了了,田巧不肯从她面前消失,她憋了许久的眼泪,还是落下了。
“小雨姐姐?”宁静的医院走廊上,田巧心中不安,她脑袋倾斜,企图去看姜小雨的神色。
有轻微的抽泣声从姜小雨的喉间传出,她在田巧担忧的注视下,缓缓蹲下,双手抱膝,将脸埋进膝盖中,像一只脆弱的刺猬。
愈来愈浓烈的哭泣声,占满了这条昏暗的走廊。
田巧望着姜小雨因大哭而激烈颤抖的肩膀,顿时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想逃跑。
但是心揪得发疼,她无法动弹。
田巧害怕看见姜小雨哭,她总觉得姜小雨是不会哭的,姜小雨比她大,也比她坚强。
她记得小时候她跟姜小雨大哭过两次,姜小雨对她很是无奈,然后酷酷地依着她。
她心中的姜小雨,比她成熟,比她坚忍,还比她勇敢。
渐渐的,她也红了眼眶,她蹲下抱住姜小雨,靠在她的背上跟她一起哭。
站在走廊的远处看,像两只脆弱的刺猬依偎在长夜之下。
哭了一阵,姜小雨的脑袋昏沉沉的,不止,脊背上也沉沉的,她这才感受到田巧抱住了她。
姜小雨抬起头,看见田巧的头靠在她背上,她的哭声很小,更多的是抽泣声,哼哼唧唧的。
“你哭什么?”姜小雨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痕,她呆呆地问她。
“我也不知道,我好难受。”田巧带着软绵绵的哭腔说。她兀自将脸埋在姜小雨清瘦的背上,还末发觉她已抬头,哭声也戛然而止。
“别哭了好吗?”姜小雨哑声问。这个笨蛋,关她什么事,她为什么也要跟着流眼泪。
田巧的胸口起伏着,她缓了缓情绪,抬起来头来,腔调有些委屈:“嗯。”
“对不起。”田巧擦掉眼泪说。她不仅没有安慰姜小雨,还跟着她哭,搞得她的情绪更差了吧。
姜小雨带着她起身,温柔地擦掉她眼角的泪,轻声说:“对不起个屁,我还没谢谢你,谢谢你陪我来医院。”
虽然她已经独自一人面对过许多次无助的情况,但仍然无法习惯。
这一次,总算有人陪着她了,这种温暖蔓延到了心窝,令她产生了一种不舍。
她突然想紧紧拉住田巧的手,把她留在身边。
姜小雨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荒唐,她有什么资格?这种想法太阴暗,太卑鄙了。
而且她不解,她都是个成年人了,在无情的社会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内心早就麻木,面对与人的相识和分别,她都习以为常,所以可以潇洒地把在社会上结识的人当作过路人,不管曾经相处得有多融洽,圈子一旦不同,她就不会再联系,放下一个人,就跟扔掉一片叶子一样轻松,可是对田巧,好像不行。
“不用谢,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田巧猛然握住她的双手,赤诚地说。
姜小雨愣怔地看着她的手,她轻而易举地做了她想做的事。
田巧一阵心惊,这么热的天,小雨姐姐的手心居然如同寒冬的湖泊那般冰冷。
“小雨姐姐,你让我来照顾阿姨吧!不要花钱去请什么护工了。”田巧心疼地说。
倘若她花钱请护工,那就要省吃俭用,本来身体就瘦弱,再不吃点好的,田巧真怕她会营养不良。
姜小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写满了拒绝。
田巧恳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让我照顾阿姨吧!你不让我照顾她,我就觉得浑身有蚂蚁在爬,我求求你了小雨姐姐!”
姜小雨:“……”她妈是救过她的命吗?
她从田巧手里抽出手,长叹一口气:“小巧,我真的不想麻烦你,照顾病人是十分消耗精力的事情。”
田巧静静地盯了她半晌,严肃地问:“那我问你,你哪来的钱请护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