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用奇怪的目光审视他。
“不,我没有那种时间和精力。”
“我所做的,都是我想做的。”
昏黄日头下的佐佐木同学。
发丝轻飘飘地,一点点被走廊缓慢移动的影子笼罩。
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得到她漂亮的、纯色的眼睛,又圆又挑。
她说什么来着?
乙骨忧太恍惚到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意外。
一定是这个世界疯了,不然为什么?为什么胸腔在发着烫,嘴唇抖了又抖也没能说出话来。
佐佐木同学……
佐佐木同学,佐佐木同学……
佐佐木潮。
Usio。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
“良口老师,非常抱歉。”
佐佐木潮深深鞠躬。
良口是这个班的数学老师,在年纪部里也有可以说得上话的职位。
他笑眯眯地,戴着一副精致的无框眼镜,头发都一丝不苟地梳的整整齐齐,从外表上看这是个很容易获取学生好感的老师,是那种可以和学生打成一片的类型。
“没关系,佐佐木同学是担心乙骨同学吧?”中年教师温和而儒雅地指出,“但是呢,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之前记得要先请假,或者干脆把事情交给老师来处理,学生之间调节矛盾最棘手了,老师也不想把小矛盾转化成大型的恶性事件。”
“嗯是的,下次会及时求助老师的。”女学生纯良又干净的眼眸让良口满意地点头微笑。
“至于乙骨君的话……”老师露出那种有些许为难的表情,“老师可以冒昧问一下,佐佐木同学和乙骨君是在交往吗?”
“没有,完全不。”佐佐木摇头。
面前的老师松口气,“那良口老师就放心了,乙骨君的话,佐佐木同学还是稍微冷处理一段时间吧?那个孩子,感觉像是会一下子黏上来的类型,说真的,会很困扰的。”
嗯?
错觉吗?
凉飕飕的气息从肩膀上拂过,温柔的老师笑着摸摸佐佐木潮的头。
老师会这样评价一个遭受校园霸凌的学生吗?
面前的老师还在长篇大论滔滔不绝:“乙骨君实在是个让人困扰的孩子啊。内向又腼腆,还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学生们也有向我反应,乙骨君像是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样子。但是啊,”良口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无论什么样的孩子,我们都要认真对待才行。如果这个社会都是乙骨君这样的孩子,我实在不敢想象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少女安静了一会,低着头问:“良口老师认为,乙骨君是个什么样的学生呢?”
“啊,”老师还是那副笑着的模样,但是却多了几分冷漠,“顽劣的坏孩子吧。”
沉默了。
“是吗?”
“那么我先告辞了。”
“呼……”
“麻烦,真麻烦。”佐佐木潮解开校服外套领口处的第一颗扣子,倚靠在教室办公室门外的墙壁,突然想起来还没和乙骨换回衣服。
认命地撑着身体,懒懒散散地朝教室走去。路上遇到几个黄毛,看她一眼互相小声说了些什么,脸上带着怒气离开。
她推开门,看到一片昏暗的教室,骨节敲敲门板:
“走了哦,那群家伙,还不赶紧出来?”
先是沉默,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颗头从鼓鼓囊囊的窗帘后面冒出来,脚已经踩在二楼窗户的边缘,似乎随时准备跳下去。
藏蓝色的眼睛里有错愕。
“佐佐木同学?欸?还没回家吗?”
佐佐木食指拇指捏着松垮垮的领口,“至少先把我的衣服还给我吧?”
“啊,对不起。”
少年老老实实地从窗台跳下来,作势就要解开扣子脱下来。
等等…
唔…
他诡异地垂下睫毛,眼睛直勾勾盯着地板。
倘若他先脱,那么就要光着暴露在佐佐木同学面前,太不礼貌了;但要求佐佐木同学先换,现在气温算不上暖和,佐佐木同学看起来也不是强壮的类型。
要一起换吗?
啊啊……
少女已经干脆利落地把制服外套解下来。短短的妹妹头勉强可以扎一个小揪在脑后,她牙齿咬着皮筋艰难地把自己的头发拢成一束。静电会把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所以佐佐木总是习惯于在换衣服之前把头发先固定好,算是一种奇怪的强迫症吧。
利落干练的发型。
很适合佐佐木同学。
露出清秀小巧的脸,平时不经常看到的耳廓也暴露出来,白净的、还能看到一点点青色的脉络在耳朵上蔓延,因为太白了所以什么都很明显。
乙骨忧太的手指停留在第二颗扣子上,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他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时快时慢。
好奇怪。
和女同学面对面交换衣服。
佐佐木同学的视线毫不避讳地从他平直的肩膀滑到胸肌上,再到纤瘦到只有一层腹直肌的腹部。
无意识地想,这样是不是很难看?像弱鸡一样。
但佐佐木同学的视线,就像看到一件商店里的商品一样,没有丝毫波动,似乎只是单纯地看了他一眼。
“不冷吗?”少女这样问道。
随之而来的是她扔过来的白衬衫,皱皱巴巴松松垮垮,除了干净之外已经失去原来硬挺的形状了。乙骨忧太条件反射地、很贤惠地想这件衬衫应该先洗干净,然后用挂烫机每面烫30秒,再稍微用衣夹定型,就不至于太难看。
柔软的。
温热的。
上一秒还黏着在少女的腰腹、胳膊、脖颈、脸颊,下一秒就回到他手里的衬衣。
奇怪。
乙骨忧太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
从前总被暴力对待而觉得人体接触是件恐怖的事情,事到如今居然有些好奇。
打他巴掌的手是细长的、但是手背有可爱的肉窝;胳膊好像没什么力气,但是能写出特别漂亮的字;腿形笔直漂亮,走起路来像白色的游鱼。
脸也小,鼻子也小,嘴巴也小,眼睛特别特别大。
现在很像一只正襟危坐的猫猫。
猫猫皱着眉,毫不客气地挖苦他:“你傻了吗,乙骨忧太?”
不是的。
佐佐木同学开始玩弄他了吧?
绝对的,不然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种极尽羞耻的、难受到想要把喉咙都吞进肚子里的感觉——
一定就是难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