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活下去,想要呼吸,想要咬牙。
他深深地、低下头,从少女衣领的角落里吞咽一口空气。
好消息是活过来了,坏消息是他好像因此而变得无可救药了。
佐佐木潮的味道像是病毒一样,从鼻窦一直侵染到大脑,令他不得不维持这样恶心又让人唾弃的状态。
怎么这样?
太过分了。
少女推推他的肩膀,听声音像是也一起坐下来,催促他:“快点换。”
他不禁想,佐佐木同学现在是什么模样?
还是像高冷的小猫一样吗?冷冷地用漂亮的眼睛观赏他的丑态。还是这就是她玩弄自己的手段,等着下次拿出来当做谈资。
可是无论如何,他竟然有些心甘情愿。
原来渴望被玩弄不是玩笑话,更不是他以为的可以让佐佐木潮放弃兴趣的话术。而是一种从那时候开始就埋下的,乙骨忧太“想要被看到”的丑陋野望。
太可耻了。
乙骨忧太,你太可耻了。
他知道,班级里的女同学一般不会像男生那样,只穿一件白衬衣打底。
她们多半都会选择在白衬衣里面多穿一件衣服,然后再往里便是内衣。因为乙骨忧太不止一次地听过女同学抱怨,穿得太少白衬衣会很透,穿的太多又太热。他不会像班上的男同学那样用这种事情取笑女生,只是听过就当听过,然后遗忘在脑袋角落里。
“拿回去,佐佐木同学。”乙骨忧太的声音从衣服下面传出来,他磕磕巴巴地拒绝:“我不能……我不能穿女生的衣服。”
佐佐木没好气地骂他:“那你要这样出去吗?暴露狂白痴。”
“要不是……我才不来救你呢,你以为我愿意啊。”
少女微微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靠得很近很近,乙骨忧太甚至感受到她的指尖轻轻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快点脱下来换给我,我要冻死了,白痴。”
佐佐木同学很冷。
在乙骨忧太意识到这个之前,他已经条件反射地一股脑把衬衣脱下来,裹在少女肩膀上,眼神飘忽不定:“请……换……换这个,我昨天洗干净的。”
不用他说佐佐木也知道,衣服带着薄荷的味道,是很普通的洗剂,估计也用柔顺剂洗过了,布料非常柔和。
近在咫尺的胸膛上,青青紫紫的伤口到处都是,还有一些已经愈合的浅白色疤痕,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受过的伤。
这么瘦弱的身体居然还有明显的肌肉线条,是很纤薄的肌肉,紧密地覆盖在骨骼框架上。明显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瘦弱,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发育速度很快的类型。在高中部,男生通常都是后半截才会开始迅速发育,而乙骨忧太只要稍微正常一点,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可以一览众山小的发育状态。
“失……失礼了。”乙骨忧太顺着少女的视线看到自己赤裸的身体,脸色突兀地发白。
其实很多伤口都不是被霸凌时留下的,一部分是打工的时候受的伤,一部分是他自己弄的。
因为起初想快点死掉,不给任何人添麻烦,所以才会弄出这么多的伤口。想死又觉得不甘心,乙骨忧太才苟活到今天。
佐佐木潮相当通情达理地转过头去:“快点换,等下要迟到了。”
她听到少年一点点把纽扣系好,然后慢吞吞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佐佐木潮才转过头来。
衬衣当时定制的大了一码,于是现在放在乙骨忧太身上正合适。除了大臂还有点空间紧张之外,其余的几乎是严丝合缝。
乙骨忧太的衣服少了纽扣,佐佐木潮索性直接把衣摆下方交叉系在一起,勉强固定在身上。等回到教室之后再穿上外面的制服外套,基本上就看不出什么猫腻了。
“等一下……”乙骨忧太稍稍拉出佐佐木潮耳后交叠的发丝,又轻声道歉:“失礼了。”
然后指尖轻轻把发丝下面压着的领口打理整齐,手法娴熟。
可以想象的到,少年每天都是这样对着镜子打理自己的领口和衣摆。虽然他懦弱而胆怯,却对生活充斥着异于常人的热情,能在这样压抑的日子里如此持久而艰难地活着,这是佐佐木潮也做不到的。
黑乎乎的房间里,那双藏蓝色的眼眸闪烁着佐佐木潮未看懂的光芒。
少年抿着嘴角秀气地笑,“谢谢,佐佐木同学。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光道谢有什么用,倒是把我送回去啊。
佐佐木潮撇撇嘴,到底还是没打击他,“顺手而已。”
铃声还是响了,在两人还没有踏进教室之前。
佐佐木潮抓着乙骨忧太的胳膊,大声骂他:“都怪你,都要你快点快点了,慢吞吞的是蜗牛吗?这下好了,我也要跟着你受罚。”
乙骨忧太并没有说,他想的是:
佐佐木潮不用去救他,佐佐木潮何必去救他。乙骨忧太是个自愈能力很强的人,哪怕没有人爱他没有人帮助他,他也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坚持了这么多年。
只是这一次,他有点好奇,心中莫名涌动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那股他从未有过的灼热感是因为心脏被烧坏了吗?
于是他轻声说:“我来替佐佐木同学受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