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自认为经历过世间百态的岑西遥,也从没见过凌柒这样的人。
在杨重光尚未飞升时,岑西遥曾陪她度过了很长时间任人欺凌的日子。
彼时她们都只是默默无名的散仙,在上界这种最看重出身和修为的地方,她们一没有尊贵的血统,二没有打得过别人的实力。
不但没有任何上神愿意收下她们,她们身边甚至还带着一个尚且年幼的杨安平。
因为经历过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日子,所以更想出头,更渴望飞升,也就更嫉恨那些背靠上神什么都不用担心,天天只用修炼,一切自有师尊替自己摆平的仙门弟子。
岑西遥甚至能理解那时的杨重光,但她永远无法理解凌柒。
她无法理解一个出身学宫、拜于上神门下同时受帝君亲自教导的人,一个坐在那里就有无数上仙争着来阿谀奉承、巴结讨好的人,为什么会和过去一刀两断,伤痕累累地站在自己家门口。
这个问题她从一开始就问过。
他们渴望飞升上神,渴望出人头地,渴望身居高位不再受欺负,你又渴望什么?
你明明仙途坦荡,为什么要选一条这么难走的路,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彼时凌柒脸上的血迹尚且未干,大口喘着气,却依然笑着说:
“因为……我是真的不甘心啊。”
***
“只是因为我真的不甘心。”
寝殿内,凌柒抬眼看着一直没出声的岑西遥,很平静地说:
“是我自己执念太深,拿得起却放不下,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她从椅子上站起,拿着桌上的木盒。
走到岑西遥身边时,凌柒侧身看她,道:“我不会在重光宫待很久的。”
“最开始我就说过,早晚有一天我是要离开这里的。”
当她半只脚已经跨出了寝殿的大门时,突然被身后的人叫住。
“凌柒,我知道重光上神她......和你可能有一些矛盾。” 岑西遥有些艰难地开口,“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相信,她真的很——”
“岑西遥,岑师姐。”
凌柒一连喊了两声,面上仍然无动于衷,“我总要回家的,我也有自己的家。”
声音不大,却让岑西遥的动作一滞。
她表情微暗,随即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
重光宫的主殿里自凌柒走后,就一直处于一种很尴尬氛围。
元舜华高抬下颌,连正眼都不给旁人一个,自顾自地坐在那里喝茶。
一盏未尽便有仙使上来添茶,添完她又继续喝,一连喝了五六杯。
在重光宫其他人眼里,这意思就是元舜华宁可喝茶也懒得搭理他们。
重光上神见自己几次三番挑起话题对方都爱答不理,也就不想再热脸贴冷屁股上去。
其他弟子更是不敢贸然开口,挤在一旁,所以当凌柒和岑西遥回来之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既然决定了不留神骨,凌柒也没有再拖,刚一踏入主殿大门就直接从袖中拿出木盒,递给面前的人:“神骨不全,你自己想办法。”
“我知道。”
元舜华的脸色丝毫未变,好像早有预料一般,站起身来正要伸手接过——
突然间,只听到“嗖“的一声,一张牛皮纸凭空飞了过来。
啪嗒。
旁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牛皮纸就整个摊开罩在木盒上,然后一动不动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顺着牛皮纸飞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安槿一路追着那张纸小跑进来,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尴尬地冲他们笑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的邀请函突然抽风了。”
安槿都要被吓死了。
本来之前看到殿里那种诡异的氛围她就已经想走了,只是出于担心还是决定留下来看完。
那张邀请函一直在她袖口里放着,从弟子大选结束之后就再也没有关注过。直到刚才突然看到有什么东西飞出去后,安槿才发现袖口一空,暗道不好。
主殿内,凌柒的手本来就没离开过木盒,那张牛皮纸飞来时把她的手整个盖住。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凌柒和元舜华对视了一眼,两人的指尖都微微有些颤抖。
这时,门外本来在偷听的一名弟子有些疑惑地发问:“什么邀请函?”
安槿看着对方,眸中透着疑惑,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意思。
所有在凡人界参加上神弟子大选的人必须都有邀请函,不然连考场的门都进不去,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
谁料门口传来窃窃私语:
“邀请函不都是电子版吗?”
“对啊,直接发到我邮箱里的,什么时候有纸质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