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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青山隐隐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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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天下了一场雨。

祝恩慈就在灰蒙蒙的天色里见到了方清悬。

一个与青山格格不入的男人。

他就悄然地坐在那琅琅的读书声中,穿考究的衬衫,清隽斯文,神情里带点倦意,撑着太阳穴,坐在最后一排给听课老师安排的空位上,置身事外地阖目休息了一会儿。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等到“来了个好帅的老师!”的消息传遍教室,祝恩慈才是最后一个注意到他的。

他什么教案和记录手册也没带,就懒散地支着下颌坐在灰霉教室里,像是睡着了。

明明没有被听课的年轻女老师也拿腔拿调,端正了脊背,声音都变得轻细温柔了些。

“祝恩慈,你来领读一下这篇reading。”

还回着头看身后人的祝恩慈被点起来,等她读完书再坐下,那个“好帅的老师”已经不在位置上了。

他坐过的地方空流门缝里淌进的薄薄雾气。

不过短短七八分钟。

好像从没有人进来过。

那天晚上,祝恩慈留堂学习了一会儿,这两天因为有视察工作,学校没敢留他们上晚自习。

她负责打扫包干区的卫生,结束后已经不早了,雨有点大,祝恩慈想着这会儿领导们应该都走完了,就一个人在教室里做了会儿数学题。

背包离开,路过亮灯的校长办公室的时候,祝恩慈再次看到了那个眉眼英俊的男人。

同学都猜他是老师,因为太年轻了。

但祝恩慈觉得他不是。

她从窗外一瞥,男人就坐在领导们的中间,迎着一圈谄媚的笑意,他本人倒是没什么表情地在看着手里的文件,另一只手在转着一只水笔。

老师远没有他这么气定神闲,老师看着都拘谨。

他往那儿一坐,姿态松弛自如,且游刃有余,好似转一下笔,就能拍板一个重大决策。

令在场的人都呼吸变紧。

而他那双淡淡的眸子对望过来时,让她的心跳也仿若静止了瞬息,心下想的是校长那句夸大其词的:学校成败在此一举。

她没有惊扰任何人,走到校门口发现雨又大了。

在一个遮不住雨的屋檐底下稍作停留,她往鞋上套一双雨靴时,一辆轿车忽然疾驰过去,溅了她一身水。

祝恩慈眉头一蹙,发现裤管湿了。

正抬头望去,发现那车慢行下来,直至停下。

很快,宽大的伞面挡在了她的头顶,雨丝急坠,打在伞面作响。

男人替她撑好伞,低眸看着正在艰难穿鞋的女孩。

“抱歉,没有路灯,不太方便。”

为了保持跟蹲下的她同一水平线,方清悬也随之蹲下,诚恳地关怀道,“有没有打湿?”

祝恩慈视线里,那只漂亮的,经络清澈的手正攥着伞柄。

她没太多脾气,身上沾一点水无足挂齿,表现得很镇静:“一点点,不要紧。”

再往上看,她见到了他的眼睛,狭长而深邃,但很温和,尤其沾了夜色,显得平静淡泊。

雨靴套好,祝恩慈起了身。

男人随之而起,站在一柄伞下,她的身高就落下去了一节。他仍然好整以暇地为她撑伞。

祝恩慈平视过去,只能看到他精致的袖口。

他声音磁沉,盖过雨声:“不回家吗?”

“就回了。”

“送你一段儿吧,当我赔罪。”

方清悬低眸,扫过她裤子膝盖的一片洇湿。

男人近在咫尺的眼,带点抱歉的低敛姿态,让她想起一句话: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男人的声音和眼前这辆漆黑的车一样有质感,磁性的,成熟的,落地稳重。

也具有一定的威严。

说话口音显然不是本地人,圆润地道的京腔,她只在电视里听过。

在她思索的沉默过后,方清悬又低了低声音:“走吗,小班长?”

眼见雨越下越大,祝恩慈的后背都湿了,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扭捏,也觉得这人是该给她湿淋淋的裤子赔个罪。

于是说了句:“谢谢……”

这会儿,她觉得加个称谓有礼貌些。

叔叔把人喊老了,哥哥有些暧昧。

于是脱口而出两个字,“老师。”

他快一个脚步,听见这声招呼,大概是笑了下,但并没有纠正什么。

没料到这车里还有司机,司机回头又给祝恩慈道歉,说没看清路,她说不要紧。

两人并排坐,方清悬递来纸巾:“留在这儿学习?”

她说:“我习惯在学校就把作业做完。”

祝恩慈用纸擦去额角的水珠,擦出白净的一张清清秀秀的脸。

方清悬表现得很理解,颔首说:“学校要清净许多。”

祝恩慈:“和家里简直就是两个环境。”

她心不在焉地想,那是她生长到十五岁,坐过的最有格调的一部车。

里面萦绕的清香,有着与山庄村落毫不相容的风雅气质。

如果说青山这块地,好比起她雨靴上很快会沾满的雨水、泥浆,这车与人的气息便更像是烟雨弥散后,久久回荡在山头的那一抹烟尘,袅袅地散去。

祝恩慈问他:“您不是老师对吧?”

方清悬说:“刚才不是喊得挺顺口?”

她说:“因为我忘了,您下午听课的时候都睡着了。”

男人似乎是在暗中微微笑了下,看向她,又问:“那你觉得我像什么?”

“老板。”她笃定地说,“市里来的,或者更高一级,总之是能决定我们学校前程的那种。”

她说着前程,眼里也是分外虔诚,看起来有着临危受命的悲壮,十分心系学校的建设与发展。

方清悬听懂她的微妙期待,却没有接话。

他自如地转移了话题:“到哪里?”

祝恩慈这才想起来没有讲清地址,对前面的司机说:“到县医院,谢谢。”

到医院不用翻山越岭,拐个弯就到了。

他有边界感,不再问去医院做什么。

祝恩慈下车时,一句话咀嚼在口中许久,最终不是出于关怀学校的目的,而是带有私心地问了一声方清悬:“明天您还来吗。”

外面雨声有些大,盖过了她的呢喃,他凑近一些,低声的:“什么?”

被拉近的距离,让他身上的气息又贴近了一些。

祝恩慈心尖像被烫了一下。

欲求与释怀统统都在一念间,她改口说:“晚安,这位老师。祝您好人好梦。”

他不再追问,也礼貌地回敬一句:“晚安。”

那毫无二心,不过是出于教养,搭载了旁人的雨夜一程,悠悠地就这样翻了篇。

京城的秋凉青山的雨,淅淅沥沥地融合在了梦里。

阴气沉沉的夜,让她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

一觉醒来,祝恩慈动动脖子,回想昨天种种,觉得所见所闻更不真切了,恐怕是做了个梦。

昨夜,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有难处找我。”

这句是客气还是真心,她就当真参悟不透了。

绮园一梦,像书里的太虚幻境,只是那小石桥上少了些仙气儿和云雾,渺渺然,多少令人神思怅惘。

等梦境的余温散尽,梦的底色只剩男人谦和俊美的一双眼。

她非要装出骨气,表现得不缺那几个子儿,但倘若真婉拒了他,便没有再碰头的契机。

那未免太遗憾。

如此便想,一个穷学生,还是在富贵人家做闲差最稳妥、最好运。

于是贪心不足地留下了他的名片。

祝恩慈反复地看着上面的成扬集团和方清悬的名字。

他不再是梦,北京也终于在她的脚下。

祝恩慈在搜索框输入联系电话,然后点击添加好友,申请理由:我是祝恩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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