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便是繁琐的清洗、分切、煮汤,如果柴火不够,还需到附近寻找干草枯枝。阮菖蒲所做的是小本生意,想要煮透牛骨,所费柴薪又颇多,所以能自己搜集柴火的时候,她向来不舍得购买。
景南陌于是在水缸、柴堆、锅具中间打转,一面假装伸手要取用这些东西,一面偷眼去瞧遥岑的反应。说实话,她也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有点像傻子。不过好在只有遥岑一个观众,算不上社死。
这个过程中,景南陌发觉阮菖蒲屋里的东西被破坏得颇为彻底。连那女子煮汤的锅子都给敲出一个洞,根据景南陌掌握的记忆一一对照,却又想不出丢失了什么。
很奇怪……这种到处搞得乱七八糟,砸破的砸破、扯坏的扯坏,不太像是小偷或强盗入室。如果真的有人不长眼,这么穷的家都要搜刮一遍,进门之后,应该直奔容易藏匿珍贵物品的地方,譬如床铺、衣箱、柜子。
这样的话,打破人家的锅子就纯是有劲没地方使,谁会这么想不开把东西藏在锅里?灶台下的可能也不高,以阮菖蒲使用灶台的频率,除非是金银器,不然别的东西搁这里,早就弄脏、烧毁了。
但眼前的情形,所有地方都破坏的一塌糊涂。景南陌左向右想,觉得这场景更像是得罪了地痞恶霸,所以旁人冲进住处,一通乱砸。纯是给屋主找不痛快呢。
但天可怜见,她实在想不起阮菖蒲得罪过这种人。
景南陌一面思索,一面走到了阮菖蒲储存调料的厨柜前。她先是站了一二秒,细细瞧过橱柜现今的状态,确认除了柜门给人踹塌了半扇,没有其它值得注意的地方,这才小心地伸手握住把手,准备在尽量不破坏柜子当前形态的情况下,拉开柜门。
忽然,一声不响坐在角落里的遥岑脸色微变,一下子站起身来。
一直分出一半精力在遥岑身上的景南陌赶忙回头:“怎么?”
遥岑正色道:“你伸手触碰柜子时,我似乎有了那种感觉,很微弱……”他说着,已走到景南陌身边,下意识将半边身子拦到她身前,似乎准备一有什么变故,立即出手。
虽然你的行为让我有点感动,但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现在的状态了?
现在明显是说死没死透、说活也不算活的我能抗能打,还不怕掉血。
景南陌心里嘀咕,但身体可一点都不敢放松。遥岑的感觉微弱,并不代表危险不强。也可能是因为她现在的状态接近尸体,即便接触了那危险,也很难死第二次。所以遥岑的第六感没有作出特别明显的预警。
景南陌想着,侧头用目光询问遥岑,待他点了点头,示意做好了准备,景南陌才一手攥拳,一手握住把手,缓慢将还算完好的半边柜门拉开。
在这个过程中,景南陌已经暗下决心,里面若真有什么牛鬼蛇神冒出来,先一巴掌抡掉它半口牙,再做审问。
然而屋内静悄悄一片,什么也没有发生,探头望进去,里面就是些常见的食材、调料以及厨具。因阮菖蒲防范严密,连只老鼠都瞧不见,更别说其它。
遥岑觉得危险,是因为物,不是人?景南陌心中猜测。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橱柜里的东西,厨具都是阮菖蒲惯用的,从她搬家之前就常伴左右,且都是市面上能买到的大路货。粮食、调料近期也没有做过补充。除此之外,橱柜里便是……
景南陌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一个打着漂亮黄纸包的东西上,那是一封糕饼点心,虽然已被放了一段时间,但看起来同刚被送来时相比,并无多大变化,外包装没有变形、也无霉斑透出的情况。
这也不出奇,这会大家一年到头也未必能吃着口点心,不知是不是平日糖摄入的太少,难得能吃一回的时候,会报复性找补。反正景南陌知道,当前年代很多点心的糖都是致死量。
某些地方以前过中秋节,还有一种传统,中秋的月饼不能吃完。要留下一部分,待过年阖家团圆时,再拿出一起享用。
虽然从中秋到过年这段时间,气温普遍不高。但一块月饼放四个多月不坏,里面多少糖景南陌都不敢想。
所以,在这个蒸几个馒头都能作为礼物走亲戚的年代,这一封点心在平民里算是重礼了。景南陌很轻松地从阮菖蒲的记忆里找到了它的来处。
那是阮菖蒲乔迁新居收到的贺礼,送礼之人正是阮菖蒲的那个小徒弟,冯小帛。